穆云左的姑姑，按道理，他要唤穆云左一声表哥。

那是个同样长在富贵里的少年，从小被众星捧月捧出来的精贵人，带着一身的少年锐气，与穆云左的沉闷不同，那是个很活泛的人。

穆云左不在京都的这些年，他就是穆指挥使的半子，是穆、连两家联手宠出来的贵胄。

小王爷活动了下左手，感觉那种麻痹感没有了才停下手，道：“明日本王去瞧瞧那位神秘的连公子，季幽，你去查一下那首歌……本王有预感，这件事离结束不会太远了，我们时间有限，凶手也是。”

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树叶被细密的雨丝敲的窸窣作响，小王爷说着话就开始犯困，眼皮一直往下坠，声音都有些含糊：“月姬的死太刻意了，又急又刻意……连背后的三花都暴露出来，他们……着急了。”

……

是的，凶手着急了。

因为月姬死的很古怪——在明知监察司会在明月楼里布置人手的时候连夜杀人。

这不符合正常的杀人逻辑，除非这个凶手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小王爷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他要做的，是把那群人共同藏起来的秘密连根挖出。

“……那件事我确实未曾看见，咳……”说话的少年半倚在床栏上，头皮披散着，面容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来，像是久病未愈气血不足，他用手抵着唇，轻轻的咳嗽，“黎王殿下，他是我表哥，我若看见了，断然不能让任何人污了他一星半点……”

连书涯苦笑着，轻微的推了下给他顺背的丫鬟，眉目温润和善，轻声道：“云左哥这事有刑监察使在查，殿下原就身体不好，若是为了云左哥累出个好歹，叫他怎么受得起？”

小王爷坐在丫鬟特意搬来的宽大檀木椅上，眉目含笑，道：“这是做什么，本王只是随口一问……听闻你昨夜遇上歹人袭击受了惊吓，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王爷挂心，”连书涯道，“已经无碍了。”

小王爷静静的看他，但见他眉间郁郁，即便面色和缓，眉心却仍是轻微的蹙着，含蓄的透出出几分不欲多谈的拒绝来。

小王爷轻轻抿了口茶，仿若看不出那沉默的逐客令来，继续若无其事的道：“无事便好，倒是那行刺你的歹人，书涯可看清了？”

不待连书涯说话，他就又自顾自道：“你与承安、应阙交好，如今他两人已然身遭不测，你此次虽侥幸得救，但那歹人尚未曾伏法，怕是仍会寻机对你不利，这段时间可要格外仔细。”

连书涯又轻微的咳嗽着，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头也顺势垂了下去，片刻后才恢复平静，用沙哑的嗓音缓缓道：“谢王爷关怀，草民自当谨慎。”

小王爷叹道：“你们京都三少，如今只剩你一人了……”

连书涯面上露出戚戚神色，眼眶微微发红，身上的悲伤似乎都要满溢出来，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小王爷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继续道：“昨晚上，月姬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那靠坐在床上的少年却一下子抬起了头，眸光都是散碎的，他喃喃的重复道：“死了？”

“是啊，死了。”小王爷惋惜的道，“被人一刀割喉……可她临死前还在唱歌。”

“月明风吟兮潮水碧，云浮夜慢兮尾鳍摇，白鸟衔鱼兮戏蒹葭，织水披绡兮泪成珠，意气骄奢兮游四海，自怜碧玉兮舞珊瑚……”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舒朗，慢悠悠的念着歌词，就仿佛点着韵律唱出来一样，好听的让人陶醉。

连书涯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身下的床褥，喉结滚动了下，道：“这是……鲛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