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北门, 浓烟滚滚。
夜色正浓，但成排的火把和燃着火的投石将一切都照亮了。
宇文成都看着城下蜂拥而至的库莫奚兵，举着镰武刀, 鬣狗一样狂冲过来, 一波又一波的亮着獠牙, 想咬断城中人的喉管。
这仗打得艰难。
城北的库莫奚人自攻城以来, 除了伪装投降那日消停了些许, 这些日子像不计后果的疯了一样, 从不停手。
城南封闭，他遣人用绳索从墙上顺下，去京城, 直接找晋王殿下求援。
几次三番，皆是杳无音讯。
最后回来的将士说京城正在易主，要宇文将军自己再坚持片刻, 援兵马上就到。
马上就到……
宇文成都放在城墙边的拳头握紧。
耳边响起陈彪焦急的声音：“将军, 我去！”
城下情况告急，守城的将士都知道，此战以拖延时间为主。
带兵直接在敌人源源不绝的攻城前翼里头杀出缺口，不仅能延缓攻势, 还能灭敌方威风。
宇文成都偏过头，正对上陈彪一双急迫的眼，郑重的摇了摇头。
“将军？”
宇文成都深深看了陈彪一眼：“不准去。”
“将军！”
宇文成都声更厉道：“我说不准！要我再说一遍吗？”
此时杀出城去, 确有利处。但是轻骑踏平地，直接与极擅骑兵作战的库莫奚人短兵相接, 危险也是极大。
第一次去，陈彪伤了左手，他咬着牙, 用右手举枪。
第二次去，陈彪伤了肩胛。他叫人在大腿上帮他缝了两截牛皮系带，他将肩胛上的箭筒，绑到腿上带着。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们不知道扛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夜。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弟兄们，各个颊上带伤，眼里血丝纵横。因为长时间作战，握着兵刃的手都脱力发颤。
方才在他耳边焦急出声的陈彪，一看便是从一群人中挤过来的，跑的兜鍪都歪了，汗水浸头发挤在一旁，脸上也是灰扑扑的脏乱。
不能再损耗兵力了。
宇文成都想着，伸手拿起凤翅鎏金镗，站在了映亮旷野的火把下边。于是腾腾的火光里头，霍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底下打杀的人群纷纷抬头去看那道黑影，待到辨明了那是宇文成都，库莫奚的士兵明显出现了一阵骚乱。
镰武刀撕破空气的同时，有小声的议论响起：
“他又要亲自领军吗，他娘的。”
“若是他下来，咱就先跑吧。”
“看我干什么，没有当逃兵的意思。要是别人带兵冲过来也还好，这人的镗太厉害，挡在前面遭不住。”
骨阙可汗的左使将也冲在前面，听见议论即刻横了眉眼。
军心动荡，是大忌。
好在骨阙可汗的嘱托让他心安。他拢掌于唇边，喊道：“冀州城里边的听着——”
“我们可汗，无意伤及无辜百姓，也对这座城池没有意思。打了这么多日，不过是和宇文将军有私仇，百姓和将士跟着遭了秧，可汗想了几日，深表歉意。”
他看着城上众人愈来愈精彩的脸色，干脆扬声道：“既是私人恩怨，两日内，城中只要有人将宇文成都交出来，库莫奚当场退兵——”
“不交，屠城——”
他话音未落，城上谩骂声已至。
“放你娘的狗屁。”
“还交出将军，你们是你们是猪狗就妄想别人也是猪狗！”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宇文成都没应声，脸色也如常。他沉默着拉开弓，箭羽撕裂空气，呼啸着刺进了说话人的胸膛。
鲜血淙淙，应声而死。
可他口中高喊的几句话，潮水一样蔓延到每一个库莫奚人口中，凡是军中会中原话的，一浪翻着一浪似的，传开了。
最后竟变成了城前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
城墙上冀州军安静了半晌。
忽然，底下的呼喊声里头掺了刺杀声和哀嚎声。
宇文成都提着金镗，身后带着兵马，飞掠一样的斩杀着库莫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