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医馆出来, 陈彪一路跟着宇文成都，一直到宇文成都将要推门回屋。
宇文成都顿住脚，犹疑的瞥了他一眼：“刚打完仗, 不回去歇着, 跟着我做什么？”
陈彪闻言, 皱着脸动了两下嘴, 却没发出一个音, 像是他要说的话艰难晦涩, 硬石头子一样卡在喉咙里。
“？”
陈彪咬紧了后槽牙，鼓起气来一口气将话托出：“咱们城里，火石和弓箭都快用完了。粮食快见底了, 粮仓那边盘算了一下，再这么下去，明日起每户只能分到一勺米了...”
话音落下, 宇文成都眉间就现了折痕。
弓箭将尽, 粮草告罄。再这么撑下去，不出两日，城中百姓只能吃草根啃树皮为生。等到树皮都啃光了，冀州城就成了遍地饿殍易子相食的人间炼狱。
军心溃散, 人心惶惶。
绝不能如此。
宇文成都抬起手，继续推开了门。他背着身，陈彪看不见他脸色, 只能听见前方传来的缓缓声音。
“明日若是再不来援，你就带着百姓先撤。”
陈彪眼睛瞪圆：“什么叫我带着百姓先撤？！那你怎么办？你要留下来挡住那群库莫奚狗, 让我带人先走？！”
“这是命令。”宇文成都猛的转过身，咣当一声将门板阂上。
陈彪伸肘格挡晚了一步，急怒着梆梆砸门：“宇文成都！你说清楚, 你开门！”
“开门啊！凭什么就是命令了，咱说好了谁先走谁是狗的！”
宇文成都踱到榻边，不理门外陈彪的叫吼。长指将软甲上的狮首腰封一解，伸腿就躺在了榻上。
昨日他操持城中布防，只睡了两个时辰，今夜又在尸身血海里打了一天的仗，现下连眼底都是蟹青色的。如今陷在柔软之中，竟然毫无困意。
他张开手臂想要翻身，手心却霍然蹭过一个柔软的物件。
举到眼前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是如意赠他的荷包。
成都将荷包拿得更近了些，目光有些贪恋的在一丝一线上描摹——从矮树桩一样的俊秀兰草，到背面绣得匝密的“如意”二字。
宇文成都的手指在这二字上摩挲，光是这么想着她的名字，心口都是潮湿润泽的。
你......可还好？
......
宇文成都在这点幽香里没睡多久，外面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厮的声音燥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将军，你醒着吗？！有急事来报！”
门板被拉开，宇文成都长眉紧蹙：“什么事？”
“城西粮仓被烧，余下的粮草毁于一旦，粮仓那边全力救火，剩下的也不够两簸——”
“什么？！”
陡然心惊。
宇文成都瞳孔猛的紧缩，小厮的话音还未落，他已经掠到窗前，一把推开木窗。
凉风涌入。
城西的方向，半边天都是火光。赤红的火舌直窜天幕，上面滚着浓浓黑烟，张牙舞爪的向四周扩散。
彻亮的火光映得宇文成都眼睛都是猩红的。
“快去看看！”沉默了一晌，宇文成都猛然回神，掠身上马，马蹄向着粮仓飞驰而去。
......
宇文成都到时，仓前正人声鼎沸。
巨大的火舌底下，聚集着数不清的将士和百姓，有的兜着清水，一瓢一瓢的往火舌里浇。有的围成一团，不知道正叫嚣着什么。有的脚步凌乱，“哗”的一声将水从头泼到脚，拼了命的想往里闯，试图抢救些口粮出来。
宇文成都勒着马缰，视线向粮仓看去——噼啪的火舌正肆无忌惮的舔舐着仓囤。柏木门板已经被烧成了黑炭，房梁散着灼人的热气，正摇摇欲坠。
来不及了。
他眼疾手快的纵身下马，一把抓住一个想要往火场里冲的身影，怒喝出声：“跑什么？不要命了？！”
被摁住肩膀的百姓，回头见是他，两行浑浊的眼泪一下就滚出眼眶：“将军，将军啊——”
“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