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万里无云,夏蝉渐起,声如涛涛。血染的沙场并不影响自然万物的作息,正所谓昊天不吊。一阵若如鼻息的细风轻轻拂过,野草瑟缩,犹如灵魂归去。
武驰满脸血污,正待跑到公子卬面前显摆自己的勇武,夸耀自己的功绩。如果不出意外,公子卬一定会握着自己的双手替自己揩去血污,然后在众人面前说一些赞美自己的说辞。此刻公子卬身边站着华氏的使者,明义上为楚丘催办粮运,实则为战场观察员。
如若公子卬胜,则加派物资。败,则早作准备。
现在华氏使者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吧?他若得知我是主公的门人,击退强敌的力士,一定会不无羡慕地交口称赞吧?
想象令武驰多巴胺分泌,脸上挂着少年人不易藏匿的神采,就差写道:“有人吗?快来夸我!”
“啊驰,你过来!”沉浸暗爽中的武驰被武峻的声音打断,后者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吩咐道:“墨大夫交待过了,铜料珍贵,一会儿会有民夫派出寨外,打扫战壕,清理伏尸,回收标枪,你率部从旁保护一下。”
标枪的头部被设计成一旦触地,就会形变扭曲,敌人即使拾起来,向楚丘阵营掷来,也不再有杀伤力。这些失效的武器或静卧于壕沟之中,或贯穿于马尸、人肉之中,有待于回炉重铸。
右师的车兵尽数折戟,步兵损失了一两成就丢下满地浪藉,仓惶离去,满地的戈矛弓矢、流光的甲胃、无主的战马……商丘兵再不舍,也只能眼巴巴地目睹好东西落入敌手。
武驰擎着武器,百无聊赖。
民夫们来来往往,相互协作。寨间已填满了了无生机的马和横尸,层层叠叠,颠倒纵横,错杂骇人心魄。死人死马填得半身之高,正像一升量得满满的粟米。上层是一堆尸体,底下是一条血河,血一直未见干涸,腥嗅四溢,再有好一阵,才会有人处理这些倚叠如山的尸身。
乌鸦和秃鹫被风中的滋味所吸引,在上空盘旋,发出难听而兴致勃勃的啼叫。
武驰心里糟糕极了,一脚随意踢飞了身边的土块。
警戒的工作没有任何危险,但武驰的思绪不在此。飞鸟,喧嚣和气味都令他不爽。
他冲着武峻的背影啐了一口。旁边的甲士疑惑地打量武驰,后者忙不迭用悠悠的语气惆怅道:“噫,我已经厌倦了战争……”
初战告捷的公子卬并没有如武驰意料的那样开席庆功,而是把戴拂叫到跟前:“即刻回去休息,夜间由你带队骑兵执行任务。
对了,铲子都准备齐全了吗?蛤蟆都预备妥当了么?”
戴拂对道:“拨付足量,绝对没问题。”
“夜视呢?”
“决明子泡水饮用已经时日。虽然不能骑马作战,但借着月光星辰牵马慢行,不成问题。”
……
商丘的军队一击不得手,只得老老实实退而修寨扎营,不计其数的无甲辅兵扛着家伙在催促声中伐木取材。
败军就像是一个大工地,到处弥漫着喧嚣和吵嚷。
宋公御端坐在麾盖之下,他的部下当着他的面争论得面红耳赤。
“区区一个门前寨都无法攻克,何况是几丈高的城墙!”左师公孙友是桓公庶出的孙子,堂兄公子成命归黄泉令他丧胆。“君上,叛贼推陈出新,以新式武器克制我军车兵,实在是犀利无比。与其白白损耗军力,还不如退回都城,别作商议。”
管理瞥了他一眼。左师和右师一样,对宋公的忠臣度十分可疑。于他们而言,不论是何人上台作君主,他们的地位也不会有半分挪动。管理与之截然相反。他是齐国来的外国士子,在宋国境内别无根基,除了抱紧宋公御的大腿,没有其他的选择。倘若兵败,最好的命运也不过是沦为一介奴隶,在列国之间流转。
“万万不可退兵!”管理厉声斥责道:“若是遇到小挫就退兵,君上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届时遍地狼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