袄，头上峨冠束发，只一张温润脸面，似曾相识……

小黄门还要撵走卞湘，被车上的皇帝止住。他下车来，扶起卞湘，只见她头发上、肩上，撒满了落梅。金钗横斜，松绾的发髻摇摇欲坠，瘦弱的脸面早吓得毫无血色，眼睛愣愣的发怵。

卞湘迟疑了一会，才匆忙行礼：

“拜……拜见陛下。”

那皇帝不过十四岁年纪，锦袍玉带都显得宽松。卞湘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个小皇帝是少帝曹芳的堂弟。少帝曹芳被废为齐王后，他就被司马师大将军迎立，过继为明皇帝曹睿之嗣，成为当今天子。

他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语气有些急切，却也温善。

“妾……卞……卞侍郎之女。”时人注重孝道，卞湘的家教也不例外，所以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称呼父亲名讳。

“尊父可是开阳侯府的卞隆？”少帝立即问道。

“正是。”

“哦，原来是你。”少帝粲然一笑。

卞湘吃惊地望着那个年轻的小皇帝，只见他脸色柔和了许多，望着自己，并露出惊喜的神情，上前问道：“母后发帖子请你，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没个车辇，刚才吹了多长时间的风？身上冷不冷？”

卞湘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措手不及。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一位故人，久别重逢。他伸手拂去卞湘身上的雪花，发觉那件莲青色大氅已经冰凉湿透，遂解了自己身上的绛红色大氅，替她换上。

卞湘抿着嘴，唇色冻得有些发紫，低头答道：“刚才我与阿姊驾车前来……雪地里折断了车辕……所以……来得迟了。”语出，方觉礼数不周；看着少帝听得很有耐心，又加了一句：“万望陛下恕罪。”

没想到少帝凝视着她，径直上前拉起她的手，又接过已经冷下来的手炉，说道：“恕什么罪？我让母后下帖子，白让你在这儿挨了风寒。难怪氅衣都湿透了，你看你，手炉都这么冷。”说着，又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焐热。

他并不自称“朕”，反倒是一副与相熟之人谈心的样子。卞湘却深觉不妥，蛾眉微蹙，露出羞怯紧张的神情。她扭捏的神态，没有让少帝反感，反倒觉得她真诚可爱。

“你怎么了？看你刚才摇摇晃晃的，是不是不舒服？”

卞湘扶额说道：“劳陛下费心。只是妾身还要去太后娘娘那儿，陛下……总不希望妾身背负一个失信的名声吧。”

少帝笑笑。在他白净温润的脸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顾盼含情，好似一潭秋水，直望得人要陷进去。

他拉住卞湘，卞湘刚想要挣开，却分明感受到他温厚有力的手掌，以及那张万分熟悉的脸面——

七年前，正是此人。

卞湘没有说话，只是怯怯地跟在少帝身后，随他走到车辇旁。少帝并不上车，却微笑着看她。很明显的意思，卞湘却推脱道：“还请陛下登辇。”

“你随我一起去。见了母后，我替你说情。母后为人慈善，她不会为难你的。”

卞湘还想推脱，却被少帝一把拉上车辇；还未站稳，辇车就摇晃起来，少帝挽着手臂就将她揽在怀里。

“陛下……”

卞湘皱着眉头，低头坐在辇车的一角。此刻她妆容有些淡薄，鬓发斜乱，却平添了几分怜爱之意。少帝见她嗔怪自己，又凑过去问：“姑娘闺名唤什么？”

卞湘摇了摇头。少帝挽着她的手腕，笑道：“你不告诉我，黄门那儿也有名册。”

少帝又想问，卞湘依旧不语。少帝遂挪了身子，紧挨在她身边，卞湘触电般起身，只听黄门一声吁唤，枣红马“嗤嗤”地努身，车辇迅疾向前，卞湘猝不及防，又要摔倒，正巧给了少帝机会。

这回，卞湘不偏不倚地“撞”在少帝怀里。

“你怎么毛毛躁躁的，可仔细些，这枣红马脾性烈，把你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帝此刻的语气稳重了些，卞湘红着脸，看了看少帝的侧脸，欲言又止。心下埋怨，这少帝容貌心肠倒是极好，只是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