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月走，更深不见呼点酒，平康坊里赊月楼。

“赊月楼、赊月楼，你二人可曾听过这故事？”

意料之中得到了祁大将军的摇头否认，任小侠暗道一声“无趣”，继而忙不迭地给他二人讲了起来。他说到当年，——数十年前，京师曾出过一位绝世的名士，姓范，字寸青。此公也曾高居弘文馆大学士之首，一朝因时政被黜，深夜来此饮酒，醉罢就走，向他讨酒钱时，他只眼望白月，口中念道，“赊二碗月，抵尔酒钱！”而后便吟下了声震帝京的《赊月篇》——据说这也是范公子的绝笔之作。

“后来呢？”祁姒兴趣高昂地问着。

“后来啊，…听说范公子去了漠北，此地也改名作'赊月楼'。”任平川道。

小姑娘仍在好奇：“他为何要走呀？”

“后头的事，我也不晓得……再与你说说今日的姑娘，”任小侠含糊其辞，提起姑娘却立时两眼放光，绘声绘色如数家珍：“要说帝京世家子弟，哪个不知赊月楼的南荷北朱？”

“男和背猪？何为男和，又为何要背猪？”祁渊疑惑道。

“…你这人忒不近风月，莫不是打仗打坏了脑子，”任小侠啐他一口，“‘江北朱陵舞，江南小荷谣’，讲的是江北舞女朱弄绡与江南曲娘杜窥荷。前些日子朱陵姑娘在西市高台上的舞，那当真是，…精妙绝伦……听说近日荷小娘子也来帝京了……”

“爷从前也算得上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那般风流，若非三年前被调离帝京，这话还轮不到你说。”祁渊暗暗地嘀咕。

三人转进平康坊内，渐渐能看到黑瓦中匿着的几片红砖。远远传来的琵琶音和着歌女细而婉转的调子，缠缠绵绵地飞入矮墙。 br />

“定是荷小娘子楼里唱曲！”任平川双眼一亮，握着祁渊的腕子便要往里冲。对方咬了咬牙，伸手按住小侠的肩，放缓了步子。绕过重廊，入眼便是红绡迷灯，香风缠衣摆。此地确与寻常勾栏不同，目所及处，都是文人雅女，席地而诗。他们经过某屋时，还隐隐地听见里头喊着：“这般牛饮实在无趣，你我行个令来！席纠、席纠……” br />

祁姒头一回进这地方，乌纱下一双圆眼亮闪闪的，不住地打量四周。转了许久，却不见什么舞娘，便问：“你先前说的朱陵姑娘，在何处啊？”

不待任平川发话，一旁接待的婢子便道：“今日楼中有贵客，姑娘此时正在贵客房内，不便见人。”

“嘁……”任小侠从鼻子里拖出一声，“又是哪个大老爷呀？”

婢子看他一眼，似乎很紧张，“客慎言。”

任平川很沮丧，但他不一会又抬起头道：“也罢，既然见不着她，……我等听曲去罢！”

两人暗暗地好笑，跟着小侠继续往里走。高台前阑干勾连，赶巧荷小娘子正站在上头唱曲儿。

琵琶声铮铮切切，未见人面先闻其声，但听她唱：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倏地当心一扫，四弦齐音，恍恍然有铁板铜琶之意，勾栏也不像勾栏，却像是到了漠北。只是短短一瞬，而后余音收归弦内，止弦而起，小娘子吊着细嗓子，续续地唱：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任平川听了两句，已不自觉叫好，现下更是喜得拍掌将呼。楼中却无人敢言，都屏息听着，容色或专注或痴迷。

祁渊坐在下方听着，只觉得心上何处给这歌声牵动着，飘飘悠悠将欲腾起，——这歌里浅浅深深错杂的胡音，让他想起了蓟北。

蓟北的天更高更深，星子更亮，只是冬日极冷，环境实在称不上好。但进京兆月余，身涉风波诡谲，他反而有些想念他世代驻扎多年的这片地了。

祁渊知道，凤池的战争早就打响，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去了。

他吁出口气，不留神间，一曲已尽，场内寂寥。此时荷小娘子才从珠帘后走出，遥遥地作了一揖——她生得明秀，细弯月牙眉，两眸润了水似的，开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