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早上七点，杏宅

“开枪，朝这里。”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不信。”

“怎么，把枪法还给你射击课老师了？”

“谢堂，你听过...”

“砰！”

左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杏家白在痛苦中醒来，整个人都是凉的。

屋内的竹炭像是刚刚熄灭，屋内还有一点竹炭的暖意，这是他喜欢的千离竹炭，一盆可以烧一整晚，烟尘不大，散发的暖意很温和，还带着竹子的清香，不过听杏简青说竹炭很难买，限量供应，还不能提前预定。

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今晨雨停了，天边有光亮，有点刺眼，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就像雨还在下着一般，他对于杏宅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连绵不绝的梅雨中。他喜欢下雨，喜欢下雨天的早上赖着床不起，什么也不做，只出神望雨滴滴落就觉得很满足，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赖在床上，他想起来，他想动动身子，身子却酸酸软软不像是自己的，大概是鬼压床的感觉。

他住的房间在二楼，窗子正对木质大门，开合之间吱吱呀呀地响，七点，是杏宅大门开启时间。

杏简青会来的。杏家白这样想，闭上了眼。

杏简青其实在半夜进屋给杏家白的炭火里添过炭，也就杏家白这个傻狍子会相信世上有一盆可以烧一整晚的千离竹炭了。

杏简青听到木门响后立刻就睁开了眼，他穿好衣服先去叫杏家白，进屋就看到皮肤像白纸一样的杏家白，单单薄薄的一小只，似乎被子的重量都承受不住，他哑着嗓子喊杏家白，杏家白一点反应也没有，杏简青去捞人，昨天还跟他打闹的弟弟今晨却是死人一样的凉，脖颈都摸不到颈动脉的搏动，杏简青连忙按了床头的应急铃。

杏家白的心，不跳了。

杏简青这个弟弟是他一手带大的，什么毛病他心知肚明，说是活不过幼年，加上母亲的缘故，连杏老爷子也不太重视，由他自生自灭，杏简青当时六岁，硬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杏家白拉扯大，长到二十四简直是奇迹，要说这世上还有人关心杏家白，除了杏简青，没别人了。

“二白！二白！你醒醒！”

“你快醒醒！”

“别睡！”

“二白！”

“二白！你睁眼看看我！”

“你t不是才换了心脏的么！你别装死！”

“二白！”

“二白，哥不跟你玩儿这破游戏！”

“你睁开眼！”

“二白，你别吓哥啊！”

“你的命是我的！你给我起来！”

“你说要给我养老送终的！你个骗子！”

“杏家白你个大骗子！”

杏家是中医世家，杏简青是学中医的，中途学过西医的急救，他跪在杏家白身侧，双手交叠，贴在杏家白冰凉的胸口，才要往下按压，就被冰凉的手指缠上了：“别按...”

“老疼了...哥你别按...”

杏简青：“二白...你t死我了！”

杏家白气若游丝：“哥...口吐脏话怎么罚来着？”

杏简青：“伶牙俐齿，阎王爷怎么没把你收了。”

杏家白费劲扯出一个笑：“我见到阎王了，他嫌我太闹腾，不收我。”

杏简青的眼泪顿时收不住了：“二白，你要长命百岁。”

一滴眼泪落到了杏家白手背上。

是温热的。

杏家白觉得这眼泪无比滚烫，有气无力道：“嗯，长命百岁，一把屎一把尿喂哥送终。”

杏简青将人捞进怀里抱起来：“我亲手养了你十八年，你得一天不剩地还。”

杏家白：“那我可亏了，哥你这个木头疙瘩养着肯定没有养我有意思。”

杏简青：“不服憋着。”

杏家白：“万恶的封建家长制。”

因为刚才情绪激动，嗓子里像是堵着棉花，杏简青动动嘴皮，暂时没出声，手上给杏家白绕上了吸氧管。

杏家白像模像样道：“不服憋着。”

杏简青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