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之的袍服的脸上都沾了飞雪,牙齿还在咯咯打颤。屋外的雪却是一团团一片片,直如吹棉扯絮一般。
罗彦星心一动,连忙请李映之进屋。
李映之还没说话,罗彦星就开始忙前忙后。
先弄了温水,拧干手巾给李映之擦脸,抹去脸上的雪水。
又将他衣上的雪迹弹去,放在火上烘烤。
李映之淡淡地笑了:“彦星,你对我真好。”
罗彦星一愣,随即也笑:“是我的职责罢了。冻着你了,生了病,我有的忙活了。”
罗彦星用火钳拨着火炉里的炭,一面说:“这天气是好的。人也得是个好的,这才喜庆。”
李映之捧着手炉哈气:“天哪里好了?你要是不接纳我, 我可得冻死在外头了。”
“四十年前今天,你出生了。能不是个好天么?”
“我没事。我就是想和你看雪,唠唠嗑。”
罗彦星把火炉挪到了门边。两人都搬了椅子坐下。
院子里灯光微弱,一如他们的人生一样。
李映之看着她:“你的伤好些了么?那日贼人进宫行刺,你替我挡了一刀。”
罗彦星隔着衣服抚着伤处道:“没什么事,已经好了。”
他记得那天,李映之抱着他哭嚎,仿佛失去了她最重要的珍宝。
屈辱的生命化作春泥护花,这么死去,也好。
李映之心情昏暗,对罗彦星说:“我想喝酒,暖暖身子。太冷了。”
罗彦星觉得话里必有缘故。拉过她的手一瞧,果真生出了冻疮来。
他入屋,把剩余的冻疮膏都拿了出来,耐心地给李映之擦拭。李映之就静静地看着他。
她又莫名想到了李昍。
二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冬夜。她在大造殿仁元那里当差。李昍偷偷与她相会, 他们彻夜长谈,围炉到天明。
而今真正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了。再也盼不到“风雪夜归人”。
正在愣神之间,罗彦星已给她上完了药,提了酒出来。
罗彦星给她斟了一杯,都是热好的。李映之饮了一半,怅然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我失去记忆的十年里,你在牢狱里过得很不好吧?”
李映之十分感伤,自嘲地笑了笑:“千辛万苦把你弄出来了,却还陪我做这个营生。”
罗彦星也喝了一杯,淡淡道:“我是自愿的。”
李映之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眼看着都要喝完了。罗彦星说:“我适才为你温了醒酒汤,现在估摸着可以喝了。”
罗彦星一直都是十分周全又细心的。李映之眼眶一热。
她嘲讽似的笑道:“不要让我醒了。让我短暂地忘记尘世的烦恼。”
罗彦星柔声道道:“可是会伤了你的身体。”
李映之微笑,并不回答,反而问他:“彦星,你有什么想忘记的事情么?”
罗彦星自然是有的。
他父亲在他十四岁那年生病去世了。因为吃药,落下了一屁股的债。母亲也跑了。
这让原先只是个小染坊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若是他有资财的话,他可以娶李映之回家,李映之就不会进宫,就不可能遇到李昑。
他也就不用卖掉染坊,千里相随了。
这些悲痛的回忆深深镌刻在他的记忆里,即便活得再久,都无法磨灭的印记。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家里的事情。”
罗彦星嗯了一声,并不表态。
李映之酒兴上脑,倾诉忧愁。
“我想每个人都有遗憾的。我有时候宁可我和李昑是同类人,都处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如果没见过李昍,或许我的命运就能被改写吧?我好想抿去映嫔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痛苦印记和遗憾。 ”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鉴难。一旦见过太美好的人,就容易眼高手低了。”
罗彦星耐心地听着,口里喃喃道:“若我不是个黄门,或许我能试着跟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