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斥责的话,李愃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世子嫔有些赧然,抱着李祘,并不说话。
李昑已到达昌德宫,派安国来过来传唤。李昑泰然走出了东宫。
他在集英门外迎接李昑的车驾。李愃伴着李昑进入徽宁殿。
徽宁殿供奉着贞圣王后的神主。李愃来过无数次,悼念贞圣王后。他清楚地感觉到父亲的新王妃并不喜欢他。
有时心绪不佳,他便会来到徽宁殿,对着贞圣的神主说话,就好像徐婉盈还在她身边,慈爱抚摸着他。
万般情绪都在这里排解。
而今却要成为他的丧命所了。
李昑先向徐婉盈神主致礼,李愃随后行礼。
父子俩相顾无言。徽宁殿外围了四五层军士,围得个水泄不通。
李愃知道,这就是父亲怕有人来救他。
李昑朝向众人:“众人可听过寡人发妻的神语?她说,变在呼吸之间。”
大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李昑便高声宣布了自己的打算:“今日,寡人便要与贞圣王后一同处置这个逆子,以告慰贞圣王后在天之灵!”
李愃以头撞地,磕了不知多少次,以至于头破血流。
他多么想父亲能够怜爱他一下子。他受过那么多伤,父亲都从来没在乎过他。
李愃丧气的想,贞圣娘娘应该很开心吧。毕竟这是父亲第一次把她看成妻子。
李昑用刀剑敲击着地面,发出清凉的声响,在场皆震栗。
他呵斥李愃:“还不快脱去你的袍服和靴子!”
李愃抹了抹眼泪,便站起身来,把象征世子身份的蟒袍都脱了下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李愃的内衬居然是吊丧期间才会穿的棉布衣。
李昑大吃一惊。原来宫中就有传言说,李愃为让他早死,每日穿孝服在里头。
李昑痛斥道:“你是想咒死我么?”
他觉得心口前所未有的绞痛,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甘与愤怒。
他竭力自持:“你若是自裁,还不失为我朝鲜世子之名。”
“你我只能存其一。我死了,宗社则会亡。你死了宗社尚保,为此,你必须死。”
李愃反问道:“父王,难道你真的要把儿子逼成逆子才甘心吗?”
局势剑拔弩张,两方之间像是随时有可能要开火。众人屏声静气,不敢说话。
李昑也沉默着。领议政申晚、左议政洪凤汉、判府事郑翚良、都承旨李彝章、承旨韩光肇依次到来。
这些都是对东宫至关重要的朝中大臣。洪凤汉是李愃的岳父,郑翚良是和平翁主夫婿郑致达的父亲。
李愃兀地感觉到一阵阵灼热的视线,惋惜,又有些无奈。
李昑斥责那些大臣:“你们就是这么辅佐世子的?”
洪凤汉等人伏首于地,不敢出一语。“既然你们渎职,寡人便要罢免东宫全宫!”
大臣们伏首伏的更低了。
李昑呵道:“还不快退下!”
洪凤汉等人刚退出了门外。李祘就看准门缝,硬钻了进来。世子嫔跟在儿子后面追。
他一进来, 就把冠子和罩袍尽数脱了下来。任世子嫔如何拉他也不管用。
李祘言语哀伤不止,磕了好几个头,哭道:“王祖父,不要让父亲自裁。孙儿求您了!”一面说一面磕头。
李昑紧紧皱起眉。他喜爱这个孙子。但这不是和李祘拉扯的时候。
处死李愃,也是为了保全世孙。
李昑简短道:“出去。”
他的回复十分果断,不拖泥带水。李祘还要再请求,汉城判尹金圣闯了进来,连拖带拽抱走了李祘。
周围十分嘈杂,众口不一。
东宫未逃离的春坊官抢走了李愃手里的剑,为李愃求情,呼声震天:“请赐臣一死!”
李昑蹙眉下令道:“把他们都赶出去!”
官员们哭嚎着,只不肯走。
这一刻,好像除了父亲,全世界都开始爱他。
罗彦星紧紧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