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锁心枷。

危冥星宿自遥远的幽冥门而来，凡人容貌，鬼魅心性，煞气浓郁，常引恶鬼邪煞祸乱人间，故其人往往十几岁便以正义之名为人诛杀，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然有前人意图改变现状，耗尽毕生之力锻造出“锁心枷”，以锁住煞气，九年后方可摘落，自此与常人无异。

魏止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传说中的物件。

不掺一丝杂色的纯黑，像是雾气般缠绕在姜离的手腕上，又如藤蔓在手腕上攀爬，纠缠三圈黑纹，黑白形成强烈的对比，透出诡异的妖艳。

姜离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间，忽然很想知道魏止的反应——除了亲近的师姐和师父，至今无人知道他危冥星的身份。

此事隐秘，危冥星素来站在恐怖传言的金字塔顶端，他有自知之明，即使青藤观姜公子的风采再怎么令人折服，可只要身份被人发觉，这人间想来也容不下他——传言无风不起浪，甚至连他自己也会对自己有些厌恶。

毕竟有谁会喜欢一个冷不丁就会带来噩运和死亡的人呢？

他欲言又止，却见魏止迷惑地看着他，仿佛是在说：“你怎么停下不摸了？”

见姜离迟疑，魏止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淡定从容，一丝诧异惊恐都没流露出，反而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那个锁心枷，笑道：“这个是叫锁心枷吗？比我想象中的好看。”

魏止记得姜离的神情——仿佛是心头大石落地，清风拂过、明月相照。

他们在落日霞光中，说了很久。

姜离对自己这些年的事情说得很少——无非是订了九年之约，戴上了锁心枷，入青藤观成为弟子，后来斩杀恶灵岁无，声名远扬，此次随师长入京，出席不日后的祭天大典。

阳春三月，杏花满枝，云淡风轻中氤氲开丝丝缕缕的芬芳，隔着一道门，他们能听见路人的说笑和喧闹，抬头能望见谁家的风筝飘飘忽忽地游荡。

时隔数年再度相见，他不再是落魄孤苦饱受排挤的灾星，他已经长成了一株挺拔的松柏，纵使尚且青涩，也能让人预想到未来浓密苍翠的景象。

魏止没把这些放在心里，他只满怀喜悦地、近乎不真切地注视着姜离年轻的脸庞，模模糊糊又看见了当初那个坏脾气的、却还是用心照顾着自己的小少年，心里想着，他回来了啊，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们重逢在最好的时候，一切都朝着再好不过的方向发展，曾经的过往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魏止在年轻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眼神里，坚持要唤姜离“先生”，只是去掉了姓氏，显得尤为亲近。他在姜离指点下练习剑术，修习课业，也远赴偏远之地追捕恶灵，斩杀妖邪，姜离倒真的实打实的成了他的先生，于是“先生”这个称呼，从一开始相遇时凛然不可侵犯的敬词，逐渐变成了他生命中最亲近最在意的人。

时光如流水缓缓淌去，终于在一块镌刻着时间的巨石面前停下，任凭水势湍急或是温柔，一往无前还是百转千回，都在此生生止步。

魏止自欺欺人地树立着藩篱，本能地抗拒着那段记忆，但此时巨石却骤然碎裂成千万点齑粉，潮水般涌来的回忆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的堤防——

千百幕画面在他脑中喧嚣着，他猝然一震，已经冷汗满头。

姜离沉默地站着。

他知道魏止还是去了迷津，或许此刻已经见到了扶卿，知道了一切有关的事情，不知现在是仓皇失措，还是崩溃落泪。但他又想，其实这几种情况应该都不会出现，以魏止的性格，纵使遇上天大的事，也不会软弱到不堪一击，那些想法无非是他杞人忧天。

他总把魏止当成孩子看，想用“摸摸头”的方式让少年一生平安喜乐，但却忽视了魏止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决断和魄力。

——可他还是心疼。

“阿离啊……我也不知道小魏会怎么样，但是你是不可能永远替他瞒着一切的啊……”余晚舟斟酌着语句，犹豫不决地说着。

就像十几年前，姜暮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