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雪趁那男人睡着了，悄悄地掀开帐帘，守夜的内官半睡半醒间一下一下头捣地，听见动静还是警觉地睁开了眼，见是这萃兰阁的主人，刚准备张口轻声询问，这女人竖了个指在嘴边以示噤声，然后自己披了件薄衫，微微抿嘴挑眉，心情甚好就向外走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枕边人说今天泡的茶格外清甜，还多续了一杯。茶么和别人那里的也无甚不同，可泡茶的水就来之不易了，是采的夜露的，而且还是夏末特有的药草叫秋天无，从可以取夜露到花叶枯竭至多二十天，他已经数日没来了，定要叫他尝些好的，一天到晚要做的事情颇多，总是这人要钱了，那人要撂挑子了，烦得他白发又多了几根，相伴二十余载，这才体味出了什么叫白头到老。明早儿子和那老四来看我，承宇那孩子前几日喝了一次就念上了，一定要今天再来品茶，我那儿子一贯风雅，自然也是喜欢，但从不强要，乖崽崽别的样样好，就是和老四那个混子成天玩儿在一起，你不和老大多走动走动，起码也得和老二多学学为人处世之道，哎，操心也操心不过来，孩子的事儿，随他自己舒坦吧。

这女人将宫女轻轻推了回去，小丫头刚来宫里没几日，什么也不懂，还得别的丫头再教教，罢了罢了，这深更半夜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还是叫她好生睡着吧，否则明早儿子来，这丫头因为没睡好倒不稳茶水可怎么办。

柳棠雪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黑夜中慢慢往御花园走去，萃兰阁自己的花园自然是没有这种药草了，也不知是宫人种的还是自己长的，总之几天前突然就是那么一簇鹅蛋一样的小黄花迎风招摇，低头仔细闻着，有点香，但又不是特别浓烈，不知是什么花，刚好碰上给皇后看完诊的孙太医，说这叫秋天无，怪有意思的，秋天无，意思只有夏天有呗，都立过秋了，肯定很快就要落花了。

也是突然来的兴致，柳棠雪那晚开始便叫人夜间去采这小黄花上的露水，有些东西一期一会，一年见一次，再想尝这夜露就是明年夏末了，这采露的宫人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回头让他们挑些钗饰挂件的补偿补偿。

听那宫人说花儿已开始有凋谢的了，怕是采不了两天了，今夜便自己去看看罢，免得宫人白跑一趟。柳棠雪自己提着灯，在静夜里走着，更深露重，还有些轻咳，不过不碍事，孙太医说这病慢慢调理，再以导引术辅之，今年入秋便不会如往日一般总要咳喘不止了。

还未到池边，已能看见那长成一团的药草，果然，花已经落了许多了，不过不要紧，明天儿子够喝上一杯就够了，这世间任何的东西啊，哪有因为美了就贪的，贪多便不美了。这贵妇将宫灯放在一旁，弯下腰用自己带来的广口玉盏仔细悬于花瓣下，柔柔地摇着花叶，看着露珠噔噔地滴落入容器里，没一会就接了满满一瓶子。这一番拨动，又掉了些花瓣，当下暗自表了决心，明日不来采了，等明年了。

柳棠雪将瓶口盖好，薄透的绢纱蒙在顶上，提着锦袋便往回走，夜里越来越凉了，这御花园已无闲人走动，怎么好像还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从那棵老海棠树旁的假山后传来的，宽衣解带，□□低喘，□□粘腻，分明是男女在一起行苟且的动静，宫人寂寞，也许是夜间偷欢吧。可一时间柳棠雪竟生了好奇，不由自主地向那假山靠近，男的动作间只有一声声气喘，女的从嗓间溢出了轻呼，怎么这声音如此的熟悉。

是她吗？才进宫三年的利嫔，她唱那扬中小调倒是极好的，我那颇懂音律的儿子不止一次在我这个娘面前夸过她，害得我都有些不高兴了，儿子当着娘的面褒赞父亲别的女人，真是个没心肝的崽。

柳棠雪借着月光，低悬着宫灯，刚好那太湖水底下几千年形成的白色假山石，自带了光泽似的，恰恰能清楚看见，那不停被撞击在假山石壁的玉体，腰带都绕在了男的脖子上，时上时下的裸足，而那深陷□□的桃腮粉面，红口浓眉之人不就是利嫔么。s/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