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满面春风地夹起一块鹿筋:“嗯，前阵子我在方山还猎了只獐子，本打算带回宫里献给父皇讨个赏的，母后非让我放生，否则这几天吃斋念佛都不顶用，又得罪菩萨了。”风月场上的男人都知道这玩意儿管什么用。“不过？我记得子卿兄素来对肉啊什么的没甚兴趣，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要不今晚一块儿上绮红居坐坐？”在他眼里宁安侯有本事却克制，有钱却不奢靡，明明仁义孝顺却躲了亲娘好几年。

“新开的？”

“子卿兄，你一年都不在邺都，好些事儿恐怕都不知道吧，现在邺都多了不少这样的香楼呢？”

“香楼？”今年回来不过那晚陪萱宁游河经过，岸上有什么变化倒是没有在意过，这个词儿算第一次听。

四皇子端起酒美滋滋地饮上一口，“哎呀，千家有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江北那些原籍瘦马都来了白夏，这一个人一个楼，琴曲诗画侍人，美酒好茶待客，教坊司那地儿便显得老派了些，现如今没人去喽。”

“老派？那直接去荷风苑不快活？”

“哎，宁安侯你可真是不懂当今的风气了，文人玩儿的是情趣雅兴，贡院街那一排排寒门书生，哪个不是想当官发财过河进香楼？”

一听见教坊司，苏湛在一旁犯了心思，他要是和四皇子熟一点，他要是能张口说话，笃定要问问四皇子可知道筱玉姑娘当年是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毕竟他曾经是教坊司的常客。

倒也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挂念，也不是多深的故交，与其说挂念筱玉，倒不如说挂念她腹中的胎儿。苏湛自己没得了好母亲，便格外希望遇见的女人都能是好阿娘，或是遇见的人都能有个好母亲，以免世上再多个像他这样被弃了的流浪儿。最快

“这么说你还玩儿出新花样了？”师彦均非常难得的对今天的菜表现了极大的兴趣，吃吃喝喝，惬意得很。

苏湛见菜上齐了，主人客人二人聊上了，便退到后堂管自己的五脏庙了。糖糕儿早为他留好了，就在后面石桌上放着等着他来吃。

虽是下人身份，但哪家高门大院的总管在吃上亏过嘴的，尤其摊上这么个不讲究的主子，苏湛这个哑巴近卫怕是时常比侯爷吃的还要好些，今天也不例外，侯爷和客人吃的米酒炒韭菜，红烧鹿筋，干炙鹿肉，侯府一等厨师糖糕儿这么烧，那是要端上台面的，为了精致体面。苏湛面前摆的则是韭菜盒子，鹿杂一锅炖，不精致，但往往这样随意而家常的做法却成就了一种朴素的奢侈。

糖糕鱼圆二人坐在桌旁，他们虽然已用过饭，但这韭菜盒子为了等苏湛来才刚炸的，香酥诱人，都是二十不到的少年少女，嘴里缺油，都馋着，上来一人拿上一个吃，一个接一个地吃，任凭这东西吃的嘴里多么热烘烘熏人，还是香得打耳光都不掉。

“总管，今儿这桌可都是滋补的好东西啊，男人就得多吃这个。”糖糕儿大概是酒楼混久了，谈起这种话题竟还面露暧昧之色。

“男人多吃，女人不能吃吗？”鱼圆儿也还是个小丫头，出身不好，没人教她懂点人事，问的问题叫那两人都发笑，“我今儿吃了会怎样？”

“不怎么样，最多变成母老虎。”糖糕儿顿了一刻，“不过啊，你吃不吃都已经是母老虎了。”

鱼圆儿上来就要揍他，伸着个拳头满院子追，两人在院中闹，差点撞翻刘大妈端的一盆洗锅水，“要死了呀，吃了那种东西来塞了呀。”

这边看到哑巴坐那往嘴里塞着，立马一脸慈爱，“阿湛才吃饭呀，今天都是好东西哦。”说完也是一笑，苏湛怎么觉得也有些暧昧。

这种东西有什么了，民间都是传说壮阳补肾，江湖郎中制的假丸子都得跟鹿有关，鹿血鹿茸鹿肉鹿筋，没鹿就不能行人事了般，穷人家吃个韭菜便像得了神助，贫穷夫妇的欢爱倒也充满卑微的乐观。

都是胡说八道。苏湛就是听野郎中这么说的。想着这四六不着调的人，苏湛狠狠又塞了几块鹿肉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