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响了一宿的剑鸣。
这是祁家的坟山,——祁门子弟向来不避讳提及,他们对死亡与战争的了解远超那些帝京里斗酒结客的高门子弟。牌位都在祠中,山上除却緇衣将军祁铮的衣冠冢,再无一块墓碑。
无碑而葬,百年皆是如此。
老蓟北侯的冢在后山。为大谢一世立业的铁血将军,于太宗昭续六年战死漠北,尸首与胡兵同弃荒野,只留下衣冠空冢一座。
天明时,呜呜然的剑气终于随风停而止,竹箦暂歇,林响暂绝。长剑染泥,斜插石中,握剑者喘息不定,又转腕拔出剑来,侧卧石上,大汗淋漓。石面冰冷,急喘稍平,祁渊扭头望去,隔着那柄锈剑,看见父亲的坟冢前,新添了一坛酒。 br />
“吾儿,何至于此?”只听一声悠叹,有人正躬身为他拾剑。妇人常年理佛焚香的手握着锈刃,摩挲片刻,便仔细收入鞘内。祁渊抬头,面有愧色地低低喊了声“母亲”。
祁母将他扶起,为他稍理额前鬓发,柔柔地又叹一声:“便知你会来此。昨夜我在庐中,亦听了一宿的剑鸣。”
祁渊无言,搀着母亲走进小庐。薪火微响,他这才发觉衣袂布片早便沾湿夜露。信手抄来茶汤,他大饮一口,酸苦之味如往常般浸入舌尖,此时却叫他灵台清明,猛地战栗一下,生生逼出体内寒气。
“舞剑者以剑抒志。”半晌他才说。
“先父冢前,却舞剑抒志?”安氏虽如此问,言语中却并无责备之意,反而握过他手,殷殷关切。祁渊听她如此一问,心中酸楚之意乍时狂涌,最终还是都被他极力按下,只是扯出笑说:“我将要回京了。”顿了半晌,又补道,“大抵回不来了。”
却没想到一语未尽,安氏便抬起手止住他。妇人瞳如皎月,因常年理佛而周身萦绕沉香,瞧着便使人心安,“我明白的……清挽,不要让你父亲最担忧的事情发生。”
祁渊点头,心领神会。
隔着小庐虚掩的竹帘,他能看到轩外暗樾千层,崦嵫十里。边关的烽火,已爬上天际云角,阴阴将倾。
“我改了父亲的枪。”祁渊又道。
安氏看他一眼,低头揭开香盖,拨弄炭垩,半晌才说:“……他不会怪你。”
“你父亲用此仁枪二十年,仍未止天下之杀戮。我思前想后,许是他真的错了。”
祁渊叹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一桩心事,眉间舒展几分,却仍不免思绪乱飞。祁湄与他同回时,就说过类似的话,只是祁湄说时颇有些斩钉截铁的决绝意味,母亲说时,却只是敛着眉,满目悲悯与哀戚。
就好像她知晓,这一去,是一出必死的局一般。
安氏看出他心中所虑,揭过话头,又问:“三郎回来了?”
“是。”祁渊应道,“只是他这一次回来,我总觉得,有所不同。”
他想起祁湄谈及镖局之事时,神情森冷,便觉陌生。又晓得母亲忧心,忙补充道:“他病情稍稳,只是……我愈发琢磨不透他了。”
安氏若有所思,垂下眼去。母子二人心念各异,一时室内无声。
……
祁湄哪里晓得有人正挂念他,厮时他正捻了把鱼食,凭着汉白玉雕栏,往举荷池内一点点地撒着。秋时方至,池中仅余几朵枯荷,时有游鱼流蹿其间,显得冷戚。鱼食入水,鱼便来啄,来往惊涟漪,如此数次,像是不知餍足。祁湄静默地瞧着,枯叶卷上大氅的袂角,他也不顾。祁十七小姐提着小幺儿祁醉之远远地躲在廊柱后,见了这幅光景,也不免偷偷摇头。
“阿姐,他这么喂,鱼会死的!”祁醉之捉急地跳脚道。
祁姒很是无奈,“我也无法,他从前就是如此,三不五时便来这么一下……三郎也是,有什么不快,说出来便是,何苦为难生灵?”
二人正偷摸唏嘘着,猛然听得身后有人笑道:“两位小友,廊下偷看,非是君子之所为喔。”待转头时,才见到一人青衫白练,持着把坠了药玉的竹扇,面带笑容,从容款步而来。
山海
第6章 甘州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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