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推脱。

要不是任樵山有了儿女的缘故，为了学业，对白夫子傲不起来，为了求医问诊，对孙道士傲不起来，就冲自家夫君骨子里的孤傲劲儿，说不定会争一争到底谁是太乙山最持才傲物的名士。

已近年关，任播芳痊愈。

她想帮着家人清扫屋舍，收拾年货，她这一病，耗损心力，身子骨弱了不少。任将腾从她手里夺过小笤帚，把她退回自己的屋，不许她碰任何活儿。

除夕夜，吃热锅子。

薛娘子取一只宽口陶盆，将流油的老母鸡、腊鸭、冻豆腐、冬菇、冬笋、牛肝菌、青头菌、鸡油菌、黄花菜等预先煎炸蒸煮处理好了，层层装入盆中，放到取暖的炉子上小火慢炖。

满室飘香，咬一口汁水四溢，鲜味在口腔缓缓释放。

她端来一盆黄米饭，一家人围炉吃热锅，夹菜吃饭，说说笑笑，胃里熨帖，心里舒坦。

任播芳额角鼻尖吃出了汗珠，她掏出帕子一边擦，一边吃。

任将腾夹给她一大筷子黄花菜，笑得呵呵的：“阿湲，你知不知道黄花菜的别名？” br />

任播芳咬着豆腐，热汁烫了她的嘴。她吸着气，含混地说：“别卖关子了，我烫着舌头了。”

任将腾说：“忘忧草，祝咱们一家来年无病无忧，平安顺逐。”

薛娘子将鸡心夹给任播芳和任将腾，笑着说：“以形补形，愿你俩有七窍玲珑心。”

任樵山挽着烫得温热的鸡首壶，倒了一杯竹叶青，捧在手里，笑吟吟看着家人。

薛娘子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也说祝福话。

任樵山笑了：“以食材做祝福，未免俗套，无非讨个好口彩。明日送将腾和阿湲一人一支新作的毛笔、书袋子。书箱背着太累，包袱来回叠费事，我染了布，你们的阿娘绣了纹饰，做了斜挎的布包，阿湲的袋子绣了茂竹兰花，将腾的袋子绣了云纹瑞鹤。开春去学堂就能用上了。”

任将腾瞅见任播芳眼角泪光盈动，他指着妹子大笑：“瞧你这点出息，哭了？”

幸福的暖意在心头流淌。

任播芳咬住下唇，眼泪簌簌滴落，她拭去泪，抬脸看着露出粲然笑容：“阿耶、阿娘、阿兄待我这样好，我心里高兴。”

薛娘子揽过任播芳的肩头，往自己怀里拥了拥，将她脸侧的头发拢在耳后：“自家父母兄长待你好，不是天经地义么，你这一病，我们把你宠成宝了，你呢，倒是懂事多了，我的阿湲长大了，阿娘更心疼你了。”

远处响起鞭炮声。

柴门响起犬吠，狸花猫受惊，撞开厚棉布门帘一角，窜进屋内，跳上任播芳的腿上，喵喵往她怀里拱着。任播芳拍抚猫背，轻声说：“这响声是除旧迎新，明天就是崭新的一年，大家都好着呢。”

任家从来不在新年放炮竹，任樵山不喜喧闹，在他眼里，除夕和元日的鞭炮是打扰太乙山清净世界的杂音。

当年他长安城南暂居，邻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富户，过新年图吉利，炮竹连串响个不停，惊了任樵山养的白鹤，没几日便死了，他更烦新年必至的轰然乱响了。

二月二，龙抬头，白夫子托人送来塾馆的新衣，不论男女，一年分薄衣和厚衣。这套是暖春后穿的薄衣，统一牙白底青领麻布衣，牙白同色束腿裤。

二十多个孩子的衣服做了三个月，白夫人领着家中女仆，约了学生们的阿娘拿了尺码和布料，年前分头去做。

太乙山讲究的自给自足，不仅各家娘子做裁衣缝纫这些细活儿不在话下，稍长一些的女孩子们也是有模有样，自做的衣衫没有长安城时兴的繁复织绣花样，却别有一番素朴的简洁。

薛娘子把任将腾衣裤的加放量报得大些，将腾个子长得快，衣服越穿越小，年头穿着大，年尾就穿着紧了，大了些好调整。

到了开学的日子。

任播芳贪凉，洗了头去院子外折了迎春花，染了风寒，又病上了。吕翁诊视说是肺热心悸，需在家静养。

等任播芳身子利索，康健自如，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