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仲却笑着岔开了话题，与任播芳聊起了长安城关于女科取士的传闻。

论起女科取士，不得不提一个关键人物——兴国公主李广真。

小皇帝的异母姐姐，她得到皇叔申王的支持，说是皇帝年幼，需让皇姐把关，免得以后天下不姓李了。

镐朝对女子的礼法不甚严格，但仍倡导女子谨守本分，只是到了镐朝的宗室女子这里，礼法就成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镐朝皇帝表面上扩疆裂土，私底下罔顾伦常，诸如扒灰、叔嫂、臣妻、面首的腌臜事到了民间书坊，够出好几本香艳册子。镐朝的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乏狂妄之辈，总觉得女儿身耽误了自己继承大统，掺合朝政的公主不在少数。

李广真也是这样想的。

开女科取士就是她提出的新政，政事堂的几位宰相气得要死，女人能科考，夫纲不振，天要塌了。

李广真没跟这群位高权重的老头子争执，而是请来了已致仕的钦天监前主司蔺十方。蔺主司师承镐朝不世出的神算子李淳风，他在政事堂又是推导律历，又是演算星象，得出结论是孟夏之月，女宿在南方中天，开女科能消除去年镐朝的霉运。

从紫薇斗数看，乃是破军化禄之兆。

说的宰相们一愣一愣的，陈昉合上中书省起草的诏书，冷笑道：“我看是贪狼化忌之兆，欲壑难填。”

贺兰晟一直没说话，沉吟良久，同意了李广真的荒谬之举。

政事堂高官将目光移到了兴国公主那张浓妆的脸上，暗自嘲笑兴国公主，且拭目以待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李广真名声不好，传闻乖张狡诈，好奢靡，西内苑公主府有很多俊俏少年出入。九岁的李道荣因为年幼看不出好坏，好色太子和放荡公主为长安居民的茶余饭后扯淡聊天，贡献了津津有味的艳情谈资。

任播芳曾耳闻兴国公主的壮举。某年元日国宴，济济一堂，乐坊献《秦王破阵乐》，五十六名赤着上身的伶人执戈唱着雄浑曲子起舞，一通鼓响，伶人举起一名带着鬼面披发的金甲舞者，他挥动双刀，最终将刀抵在吐蕃王子脖子上。

王子吓得抖如筛糠，金甲舞者一揭面具，一张女人脸，倒八字浓眉、乌唇、血晕妆，对着众人大笑，原来是兴国公主。就为了新皇打算将她嫁到吐蕃，她就当着臣子与中外使节的面，闹了这一出。

宫里人私底下说公主的怪性子源自她的胡人血统。

其母仆古妃来自铁勒族仆古部，家族早年归顺镐朝，执掌朔方军，常年镇守西北。十年前，仆古将军全家一夕毙命于鸣沙城，仆古妃暴毙宫中。

一年后，先皇追封仆古将军为太师，追封仆古妃为仆古皇后。先皇宠爱李广真，赐西内苑设府邸，与皇子一个待遇，食邑万户，授意名儒训导兴国公主。

一度太子以为先皇要立女皇储，与公主的关系极为僵持，后来见公主广收面首，沉迷伶人舞乐，方不以公主为对手。

听了郑南仲讲述的仆古妃的故事，任播芳皱眉思忖，疑惑道：“我在白夫子那里读到的市井时务书籍称朔方军力雄厚，拥兵十万，其中精骑三万，怎么执掌强兵的大将一夜家里人都死了？”

郑南仲欲言又止，半晌道：“我说了，你当成流言听了就是。先皇收到一封来自朔方的密报，说仆古将军与吐谷浑人勾结。先皇虽猜忌武将，却因仆古将军家族曾有四十多人为国战死的壮举，并不理睬这封告密信，又有数封告密信诋毁仆古将军。先皇派人先后去鸣沙城传了三次圣旨召仆古将军入朝，奇怪的是一向忠心的仆古将军却不敢上朝阐明清白。于是先皇猜忌心起，不巧的是仆古将军的一名亲信投了吐谷浑，先皇以为仆古将军真的反了，密令邻近的振武节度使率兵，趁仆古将军不备，杀其全家。”

任播芳凝思片刻，问：“仆古将军的朔方军有十万，一夜家人皆被杀，那十万兵呢？难不成......军中早已内外勾结？”

郑南仲道：“极有可能，至于是谁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