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北渭河沿岸曾有良田二十顷，有农户种植藕田、谷米、蔬菜，因水草肥美，也有牧人养着肉质肥美的滩羊。

良土积肥日久，便有‘长安渭北小江南，草木横槎卧膏腴’的美称。

去年春景刚绽开了似雪繁茂的花草，紫衣使领着白衫的内侍踏马飞来，传了圣上御旨：渭河两岸草木葳蕤之处辟为猎场和毬场，合计约二十五顷，五百余户，每户领一万钱，五日起，迁往凤翔府。

七个里长接过圣旨和平田的文书一看，登时脚杆儿打颤，眼发花。

什么祖产，什么赖以为生的田亩都在此刻起化为乌有，再怎么不舍，也抗不过神策军的森然戟槊，只得扶老携幼，卷了铺盖，可怜巴巴背井离乡。

那些弱民背地里骂了为小皇帝游玩私欲侵吞良田的梁王一万八千遍。

一年过去，肥膘满油的野兽在林间在河岸蹦跶着，等着长安城的贵客引弓搭箭，执槊挥刀，满载而归。

冬至过后第三日。 br />

晨曦初现，大明宫的重玄门隆隆开启，即使是狩猎这等玩乐之事，大驾卤簿的仪仗也是必不可少的，出城也要体现皇家的威仪。

两排清游队疾驰而过，劲风舒展了十二面龙旗，之后是引驾的卫士，挎刀背弓，好不威风，鼓乐喧天的乐队和华饰的旌旗骑兵步卒紧跟。

圣上和诸大臣居中，武将宦官簇拥着小皇帝乘坐的玉辂，臣子命妇们坐着马车。

再往后是麾扇仪仗、车驾、后卫步甲骑兵。

臣子们骑在马上，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两个主要人物——梁王贺兰璟和兴国公主李广真。

自从那年贺兰晟中毒之后，他很少参加这种剧烈的户外活动，陪扈小皇帝的任务就交给了贺兰璟。

长安城都在流传，梁王巡视竹苑，不知怎的起了兴致与竹苑貌美的司丞打了赌，说竹苑不会有冻死的竹子。

俊美权臣与娇美女官的赌约引起了长安城赌坊的极大兴趣，狩猎前一日，赔率到了一比五十。

一押注任司丞，五十押注梁王。

更有花哨的言论称，若那位女官败了，便要给梁王做妾。

有些背地里好赌的官员也押了不少赌资，明年二月一过，等着看梁王收娇娘，就不知娇娘是否在榻上也如跳洛神舞一般灵巧婀娜。

没几个人在乎任司丞是大理寺司直的娘子。

蚂蚁和大象掰腕子，孰强孰弱，还不清楚吗？

与梁王烈焰烹金的上升势头相比，李广真似乎安稳得不像话。

前些日子传言吐谷浑的大汗上书求娶兴国公主，她难得一见发了好大一顿脾气，送交婚书的内侍到了霉，被李广真豢养的猎狗追着跑了半个西内苑，磕掉了门牙，一嘴血的躺了五天。

梁王再怎么厉害，也得按照规矩坐了臣子的马车，而李广真的凤辇马车倒是稍逾了规，用了龙骑御马，金吾卫大将军为驾士。

浩浩荡荡，尘烟蔽日。

第一日，小皇帝与亲随单独狩猎过瘾，夜晚的篝火宴会与年龄相仿的皇室宗族子弟胡天海地闹腾了半宿。

第二日，猎场设了一场斗兽戏。

平地临时设了方圆五亩的环形围场，沿墙搭建了蔽雨雪的围廊，居北是毡布为顶游牧风格的帷帐高台，柱子雕龙饰麒麟，高台四周飘扬龙旗，小皇帝将在此观礼。

高台两侧是长长的廊庑，木质檐阿峻峭，共有两层，一层有侍从随时听候吩咐，二层是贵人的席座。

为防浮土扬起，污了天潢贵胄的衣衫和脸面，廊外和马场之间铺设了五尺宽的青灰色羊毛毡，各色骏马和斗兽在围墙后的兽棚内昂首以待。

鼓笳长鸣，小皇帝出现在众大臣贵妇面前，精神抖擞，仍在兴头。

十二岁的敦实小胖子开始窜个子，柘黄袍子，黄金冠，策马奔腾的架势令人想起了德献帝的风采。

李广真穿的是萨珊风格的狮虎狩猎纹翻领骑装，比往日她惯常的宽袖大衫紧身，衬出了纤腰高胸。束着男子发髻，周身上下并未佩刀任何装饰，身背长弓，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