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晟病体难支撑，咳喘不休。

“相士说你要么成就举世的霸业，要么....败寇，魂无所依。”

贺兰晟眼神复杂，告诉阿璟这个秘密，不知是福是祸。

狠心道：“阿璟，你对天王发誓.......”

他停了一下，“或是对他脚下的发誓，你若再想着将那个姓任的女人弄到手，会死无葬身之地。”

两只儿臂粗的烛火将毗沙门天王的影子印在杞梓木屏风，晃过红褐色水波木纹。

贺兰璟心内一沉，抽痛不已。

如有失败，就是败给她。

他曾在梦中彻底败在她身上，败给如罂粟般的鱼水之欢......

其实不过是虚境罢了。

跪的时间不久，贺兰璟却觉得腿麻。

他以手撑地，起身。

“我若是不想发誓，父亲又待如何？”

贺兰晟呆住了，完全没想到阿璟竟会对任女有如此深的执念。

心里翻滚着无数想法，仿佛看见贺兰家墙倒屋塌，大厦将倾。

奈何久治不愈的病体被贺兰璟拱了火气，胸中剧痛之后呕出了血。

鲜红的血扑了贺兰晟一手，刺了贺兰璟的目，将他钉在了原地，呆住了。

“御医说了，我活不过元月，阿璟，咱们家树敌颇多，你走得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那个郑家的女人你要不起。”

贺兰璟心头如钝刀割过，好似有什么东西缓缓地飘走了，他伸手也无法揽住了。

“好，父亲，我答应你。”

烛火晃动着，天王堂生了暖炉，冉冉的热气绕着贺兰璟，却感受不怕一丝暖意。

他嘴里发涩，喉咙像是有块寒冰压着。

机械地重复了贺兰晟要他说的誓言。

.......

吏部一年一度的年尾考核结束。

任播芳升为将作监副主管，着五品浅绯官服。

郑南仲升为大理寺正，亦是五品官。

任命一下，便有十多份谏官的奏议送到了小皇帝的御案。

不外乎是女人如何官居五品，郑氏夫妇资历甚浅，年纪太轻，云云。

小皇帝歪头问贺兰璟：“阿舅，我觉得很合适，有能力的人做到了该坐的位子上，你觉得呢。”

贺兰璟合上一封吐谷浑人的急奏，状似无意的说：“圣上说的对。”

二月二，炒豆子。

贺兰晟撑过了元月没死。

梁王府上，炒了喷香的黄豆、黑豆、蚕豆已应节气。

贺兰晟体弱，不能进食豆类，贺兰璟吃了几颗蚕豆便罢了手。

“阿璟，”贺兰晟叫人攀了一支刚盛开的迎春花插在花瓶，带着聊家常的口吻。

“听说你与那个女人打了一个赌？现已是初春了，结果怎么样了？”

贺兰璟将一盏残茶倒入茶盂。

“没什么打紧的，随口一说，要不是父亲提起这茬，我已然忘了。”

贺兰晟又道：“申王有一位庶女，及笄不久，我想着去提亲。”

他淡淡地说着，隐含的意思是这事已经差不多定了，贺兰璟知道就可以了。

贺兰璟手里捏着一只黄豆，稍微一用力，黄豆连皮带仁碎成了沫子。

“可是那位跟金吾卫左将军之子有了首尾的庶女？”

贺兰晟直起身子，病容愈加苍白。

“什么？！竟有此事？”

他又咳嗽了。

“申王敢耍我？”

贺兰晟捏了两粒黑豆入口嚼着。

“父亲，给儿娶亲可要打听清楚了。”

言毕，向贺兰晟行礼回了自己的小院。

贺兰晟没撑过三月。

二月中旬，身故。

按理说，梁王该丁忧两年。

小皇帝苦苦挽留，昭告天下，梁王乃国之肱骨，朝中事务冗杂，命其夺情留任。

梁王顶住谏官的压力，不但没回家守孝，反而升为中书令，执掌政事堂相印。

听闻贺兰璟掌握天下大权，正在渭河挽着裤腿监督民夫修水坝的任播芳着实惊了半天。

拿在手里的丈量工具掉进河水的细沙。

河水初寒料峭，冻得她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