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程驰练了一个多学期，奚敏弹琴已经娴熟得多。

程驰很有耐心，从没催促或嘲笑过她。就算是弹错了，他也都一笑了之，只说句：“再来。”

反而是奚敏对自己不太满意，在程驰换琴谱的时候怀疑地盯了他好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对我要求太低了？感觉跟你弹得还差好远呢。”

程驰闻言挂起一脸别有深意的笑，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怎么回答，然后示意奚敏往左挪一些，坐下来弹了贝多芬第三钢协中的一段琶音。

“能做到吗？”他侧过头问目瞪口呆的奚敏。

也就是琶音而已，可程驰弹得快而清脆。速度与力度都均匀，看不清他的手是怎样动的。

奚敏摇了摇头，程驰拍拍她的脑袋道：“我们这是练了十多年，你要达到我们弹得好的标准就得在一首曲子上死磕很长时间。你现在不就是想把曲子弹下来么，这样就够了。”

奚敏不甘心地抿了抿嘴，看着谱架上的肖邦圆舞曲，问道：“那现在练哪首啊？”

程驰把谱翻到Op69.No2。

“这首听过吧？”

“不知道。”奚敏识谱没那么快，脑子里还没有旋律，也记不清那么多编号。

“《情人》里面用过的。”程驰把手放到琴键上，刚弹了四小节，奚敏轻轻“哦”了一声。

程驰站起来打开节拍器，说道：“不是很难，你先放慢一点把旋律部顺一遍吧。”

“我一直觉得肖邦很难表达。小时候老师说要情感充沛，我觉得自己弹得像块木头。”奚敏盯着琴谱磕磕绊绊地弹了几行，转过头看微笑着的程驰，“你弹肖邦就特别有感觉。”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了敲门声。奚敏回头一看，门开着，纪云生站在那里，拉着张脸看起来很不友好。他敲这门显然不是为了问他能不能进来，而是在提醒她该走了。

程驰看了眼手机，说：“还有十分钟。”

“你很需要这十分钟吗？”纪云生冷冰冰地说。

奚敏拉了拉程驰的衣角，迅速站起来小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纪云生转身就走，奚敏跟着他到了另一间琴房。进了门纪云生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对奚敏说：“手机。”

“啊？”

“我只弹一遍，录不录音随你。”纪云生暖了暖双手，放到琴键上。

“我...我录。”奚敏手忙脚乱地翻出了手机。

纪云生余光瞟见她打开录音软件，指甲在屏幕上敲出微弱的一声脆响。

“练琴怎么不剪指甲？”

“嗯？”奚敏看了眼自己的指甲，长出来了一些，但弹琴时没觉得有什么影响，“我前几天刚剪的。”

但纪云生没再接这个话茬，直接弹起了那半首曲子。外面传来肖邦A小调圆舞曲的声音，程驰平时不太弹这么简单的曲子。纪云生微皱了眉，站起来关上门才又重新坐回钢琴前。

奚敏停下录音，问道：“怎么了？”

“外面吵。”

“有吗？”

纪云生没说话，重新开始弹琴。奚敏在旁边站着，直愣愣的目光盯得他偏过了头去。听到她用脚一下一下打着拍子，又忍不住低头瞟了一眼。

旋律不能说不清晰，可复调的伴奏有点难跟。奚敏暗自默声哼着，琴声却突然停了。

“你可以回旁边弹琴了。”纪云生下了逐客令。

奚敏回过神来按下结束键，“我还是不打扰他了。”

“你们关系很好吗？”纪云生弹着不成调的音问。

“他...程驰是我老师。”不知为什么，奚敏觉得自己话里有种撇清关系的意思。

“老师？他能教什么？”纪云生停下来。

“教我弹琴，还有英语...”

纪云生突然笑了一声，“他？教英语？”

“他大一就过四级了。”

“原来现在四级刚过就能出来教英语了啊。”纪云生悠悠地说。

奚敏听出来他语气不太和善，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我先回宿舍了，还得写歌词呢。”

刚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