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周过去了，纪云生没催歌词，群里也没人说过话。转眼已经四月，正当纪云生怀疑乐队已经悄悄解散了的时候，奚敏发了个文档过来。

“他们都觉得能用，如果这个还不行，我真写不出来了。”她说。

原来这几个人私下里一直都有交流，只是撇开了他而已。对于这种情况，纪云生习以为常，倒没有为此不高兴。

不过这次他隐隐觉得跟以往不太一样。从前别人不爱跟他交流，他也不想融入别人。现在他逐渐把乐队当成了他所属的一个集体，却发现大家好像有些怕他。

奚敏第一次发来的歌词并不是真的不好，反正后半首曲子他也是根据歌词写，只是为着程驰教她弹琴的事想故意为难她一下。他没想到奚敏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磨了这么久，完完全全重新写了一份。

校园里樱花开得正盛，偶尔吹来的风也有了一丝暖意。已经有不怕冷的女孩子露出了双腿，学校里的色彩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再不像冬日那般一片暗灰了。

时隔一个月乐队再重聚，除了赵长安在一旁笃定坐着，其余三人都围着钢琴忐忑地看着纪云生。

纪云生也不马上弹琴，他不是没看见奚敏的表情，可她越是着急，他越是慢悠悠地对着谱架上的手机把歌词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他摘了手表。邵乐迅速与汤禹舜对视一眼，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软件。

奚敏屏住呼吸，却见纪云生突然朝他笑了一下，弹起这一个月她听了上百遍的那首曲子。她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在这心跳声中，音乐好像特别慢。

她写词的时候脑子里的画面原是独自漂在海上的少年，现在这船上却多了个她。努力想在词里写出的孤独感完全失了效，奚敏不懂孤独，纪云生弹出的也不是孤独。

现在的画面美丽而惬意，星光映在如镜的海面上，一时分不出天与海。她有些头晕目眩，仿佛这船是倒挂在天上，而这天地间再无他物。音符走得更高，那一段复调像海追逐着天，又像他们。少年的独立之中有愉快的骄傲，她紧紧跟随，却不敢靠近。

直到邵乐拽了拽奚敏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音乐已终了。

纪云生还坐在那儿，问他们：“可以吗？”

汤禹舜捣蒜般点头，“可以可以，太可以了。”

“你先歇会儿，我们听几遍录音想想编曲。”邵乐说着，打开录音。

赵长安没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曲子。

纪云生抱着手臂靠在琴上，低着头，像在沉思，又像是睡着了。奚敏不敢确定，就那么看着他，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突然睁开了眼睛。

奚敏心慌地把视线移向弹着贝司的赵长安，却听到纪云生问：“怎么了？”

她只好又把目光落回他身上，却也不敢对视，有些闪躲着说：“就是...觉得我想象中的画面被推翻了。”

“为什么？”

“我想象的是，一个人在海上漂流，只有星空和月亮作伴。可是你的曲子听起来一点也不孤独。”

“一个人的状态不一定就是孤独，有的人反而觉得更自在，这不矛盾。”纪云生说。

奚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句话她其实没理解。她很少有落单的时候，在学校里通常都跟同学在一起，父母都在大学里工作，她放假时父母也有完整的假期。

孤独的滋味她没尝过，听滕佳描述，总觉得纪云生过得有点惨，这话似乎在逞强。但既然他没再挑歌词的毛病，奚敏也就放下心来。

这学期黄峻一总算找到了可以持续向唐玉琳报告的异常：纪云生和程驰都开始在宿舍疯狂看电影，甚至经常是先后看同一部电影。

春暖花一开，唐玉琳和邓昕的八卦之心又鼓噪起来。虽然打听到他们报了同一门选修，使电影的事得到了合理解释，但这两个人报同一门选修还是不合理，她俩一致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好不容易熬到有电影配乐课的一周，唐玉琳和邓昕放弃周五晚的娱乐，加入了蹭课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