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神殿的大牢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染血的衣, 执着铁鞭的小玉姐姐，满身鲜血不知生死的孙叔叔，还有爹爹眉眼间的冰冷, 全然映在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
“二爷, 小的没拦住——”
外头那个灵官小心翼翼瞧着里头的形势。
杨戬冷着眉眼, 斜斜瞟了那个灵官一眼，灵官当即噤了声, 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牢里只剩下杨戬他们几个。
他本来有机会在那个小家伙踏进门以前给人布上一层幻境, 让她以为这不过是晃了晃眼, 他就还是她眼里光辉伟岸的英雄爹爹。
但他没有这么做。
出于某种目的, 他觉得也许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知道她眼里的爹爹，也许并不像她看到的那样光明正大。
那一双抱过她的手，曾沾染过无数无辜的鲜血。
他蜷起指尖, 看着那个从呆滞慢慢转为惊恐的面孔, 扼制住自己想要抹去她的记忆的冲动。
她需要知道真相。
他告诉自己。
那一双望着他的眼睛里忽然蓄上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串了线似的落下来。
那是一场无声的呜咽。
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颤抖着，像是压抑着无尽的呜咽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偏偏咬着唇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哭得近乎抽噎来, 让谁瞧了都忍不住要抱起来哄一哄。
他眉眼一松, 淡去了方才的冰冷, 瞧着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家伙，有些发怔。
“小乖……”
他下意识朝前迈了一步，想伸手抱住那个小家伙。
小乖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天喜地扑进爹爹的怀里。
那个抽噎着的小家伙睁着一张惊恐的眸子，像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朝后退了一步。
他迈出去的步子顿住，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那个小家伙紧紧攥着手里的小杨府，紧紧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再次朝后退了一步。
那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里映着他溅上了血色的脸，幻化成满眼惊恐。
不，那不是小乖的爹爹。
她拼命摇着头，抱着怀里的小杨府，猛地推开门，朝外跑了出去。
杨戬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怀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她总要习惯的，他默念。
他收回了手，重新站定，抬眼越过了门口同样满脸不可置信的哮天犬和老六，落在了他们身后的紫桓身上。
四目相对，各自瞧见了对方眼底的深意。
紫桓微微摇了摇头，垂了眸子，跟上了那个逃离似的小家伙。
*
“小乖——”
阿尘在那个小家伙冲出来的时候就跟上了人，却见那个小家伙闷着头只顾往前跑，半点也不顾身后人，他跟了一路，也没能喊住那个一股脑冲进天闸，一头扎进天河里的小家伙。
小乖生在西海长在西海，这会儿只顾着寻一处熟悉的地方，这会儿变回原形一头扎进那条银河里没了踪影，阿尘站在那天闸旁干着急，一时半会的也找不着人。
“发生什么事了？”
弱水远远就瞧见那个一路狂奔的小家伙，结果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人一头扎进了天河里头，这会儿只得出来问上一句。
“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您可否让我先见一见小乖。”
阿尘这会儿急的不行，生怕小家伙又干什么傻事，却见弱水迟疑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下：
“这……小乖恐怕暂时不能见你。”
“为什么？”阿尘有些焦急。
弱水回头瞧了一眼那个抱着自个两眼汪汪的小家伙，叹了一声：
“她暂时不想被人打扰。”
“可是——”阿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后面赶来的紫桓拦住。
紫桓拍上阿尘的肩膀，拦住人，深深瞧了弱水一眼，道：
“还是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
“正是，不妨让小乖在此处休养几日，我定会好好照看。”弱水如是说着。
阿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紫桓扳住肩膀，只见人躬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