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觉得这世道一定是疯了。
方才还赖着他不肯撒手的小家伙转眼就哭着闹着要回那个她才逃出来的地方, 而为了他跟自个另一个徒弟反目的师父这会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帮着要把人推火坑里回去，更稀奇的是, 他居然拗不过这爷孙儿俩。
孙悟空蹲在那块石头上, 跟眼前这个折腾人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 愁得头上毛都快薅秃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爹爹的神殿。”
小家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小手紧紧拉着他, 生怕一松手人就反悔了。
“整天爹爹爹爹的, 你就这么乐意跟着你那个好爹爹！”
孙悟空薅着一手的猴毛, 瞪着眼前这个小家伙, 很崩溃。
那小家伙却倔强得不肯松手，只是语气里带上焦灼：
“你，你答应了师祖爷爷的，不许反悔！”
孙悟空现在就是后悔, 他当初就不该一时兴起去天庭里头凑什么热闹, 更不该一时上头就应了他那才认回来的好师父这等苦差事。
算了算了，这一次就算俺老孙好心一次，下一次这小丫头要是再栽人手里，他要是再多管闲事, 他就不叫齐天大圣！
孙悟空盯着那个哭红了脸，这会儿眼里头还含着泪, 却执拗不肯松手的小家伙, 含糊嘟囔了几句, 没让人听清，眼一瞪，拎着小家伙踏上了筋斗云。
那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下次俺老孙才不掺和你们杨家的事！”
*
杨戬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在真君神殿瞧见那个小家伙。
从他伸出手，那个孩子睁着那双惊恐的双眼朝后退了一步的时候, 他就知道，那个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从此他在那个孩子眼里，便只是个满身鲜血狞笑着的大魔头了。
孩子的世界从来都是非黑即白。
只是从满身磊落的父亲的白，到泥泞缠身的魔头的黑的印象的转变，需要时间的适应。
但那个孩子不会再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了，也许偶尔梦回，也会在哭泣着里挣扎着惊醒，扑进她亲近信赖的人怀里，闹着要人哄。
但那个人不再是他了。
他曾是这样想的，直到那个踩着筋斗云的身影急匆匆在他真君神殿的门前刹住车，露出那张欠揍的脸，和他手里拎着的那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小家伙。
彼时他独自坐在座上，梅山兄弟几个被他调下了界，敖四自己闷在密室里也不愿同他搭话，小玉那个小姑娘最近越发的神出鬼没，因着他送了她真气的缘故，那个小丫头进步神速，如今若是真心隐藏，连他都不一定能找见人。
哮天犬也察觉主人最近的心思，俯在主人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浑身的黑同殿里的暗融为一体，盘在他脚旁，瞧不见身影。
自从那个小家伙走后，殿里那些总是被人点起来的烛火再次落了灰，没有人想起来去点，就像从前那数百年的时光一样，只是有灵官匆匆经过的时候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想起来，似乎是有过那个一个小丫头，乐意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不过如今也没有人敢动那些烛火，像是不约而同定下了一个规矩，所有人都无视了那落了灰的烛台，像是从来没有那样一个小丫头，那些烛台也从来没有亮起来一样。
殿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所熟悉的模样，所有人都噤着声，没有人敢喧闹，只是匆匆忙忙从他跟前过去，而他独自坐在座上，身旁立着沉默不语的三尖两刃刀，泠然的月光落了半身，映出森然的面容。
他好像就这么清清冷冷的坐在这儿，什么都不曾出现，晃眼就过了数百年。
密室里的敖四，那个总是笑着扑进他怀里的小家伙，吵吵闹闹的梅山兄弟和哮天犬，贪了半壶酒就醉得不行的师父，扭捏却也认真听着他讲话的小狐狸，好像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一切。
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只是有时着了相，落在卷宗上的眸子总会不自觉往一旁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