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糕儿还给他温了酒，粗制小土瓷瓶酒塞子已经打开，夹着一股悠悠的果香，这味道非常熟悉，但这山莓好像更浓烈些。

那边糖糕儿又凑上来，“总管，这酒我顺道带的，人家也是顺道卖的，城里头买不着，我怕叫那客人吃着上瘾，然后又寻不到，回头犯了怒，都没给前头上上去，便叫你一人尝尝。”

凭良心讲，糖糕儿真是个不错的厨师了，每日在厨房捣鼓，精进手艺，就为这一大家子——五人的胃口，着实辛苦，看来做人还是得有志向。

苏湛的志向自然不再是吃饱饭而已了，那太拿不出手了。他举着那盛酒的瓷瓶凑近闻了闻，沁人心脾，再饮下一口，通体舒畅，恍惚间又是回忆袭来，四年前筱玉姐给他的不就是自己酿的野莓酒吗，那日自己喝完整瓶就干什么来着，睡着了？山莓野莓，不都是莓果，嗐，嘴巴不好使，连鼻子都不好使了。那年喝了一瓶就不省人事，今天尚属午间，下午指不定还有活儿，少喝点吧。于是他真就小小地又尝了一口，便重新塞上塞子，放那不再惦记了，颇为克制。

前头厅里，那两人还饮得不亦乐乎，宁安侯对这位四皇子原先是兄长对幼弟般的疼爱，现在几个皇子中就他一人无官无职无事无家室，堪堪当个四无皇子，虽不至于爹不疼娘不爱的，但他总觉得这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好像有一丝忧愁，平日里就像个被放逐的野鸟般，无人牵绊，于是心底里对这位四无皇子倒生了些同情。

那几位都有家室了，有伴儿的人和没伴儿的人不管哪里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区别的，比如李承云整日里晃着那把扇子，不就是万宁画的扇面么，但也不耽误他寻花问柳，比如承光家那宝贝皇孙，那么小，宫里就拨了最好的奶妈，就连长公主，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绕着她要这要那了。

这吃饭吃到中途，还有人上门的，门口的府兵看过牌子便进门通报了声，来者乃是礼部侍郎一位——颜怀清。只见他还是一身洗的发白的厚袄子，拎着一个菜篮，样子简直不能再滑稽了，进了院，一眼瞧见挂在树上那八哥鸟，玩心大起般在那逗弄，那黑鸟被逗得不耐烦了，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嘴里喊着，“死鬼，死鬼。”

颜怀清叫鸟儿给骂了，一点也不恼，见院里来了人接引，急忙上前，原来是侯爷身边那哑巴近卫。颜怀清眼力相当好，侯爷能叫这哑巴去他家丢给他一袋鼓鼓囊囊的银两，这么私密的事，自然非一般下人可做的了。他恭恭敬敬地跟随在哑巴后面，来到了饭厅，进了饭厅见那一桌子酒肉，咽了咽口水。

“颜大人造访是？”主人开口问道。

颜怀清眼睛还盯着酒菜呢，嘴里已经悠悠答道，“那日侯爷让下人给小儿买了糖果，今日我上门送些我院儿里种的时蔬，是我老母亲亲自侍弄的，给侯爷尝尝鲜。”

师彦均拖开椅子，示意他坐下，那边苏湛已拿来碗筷酒杯，又让糖糕儿多添了俩菜，颜怀清见这架势便不客气地坐下了。

“颜大人，你怎么跟个妇人似的，这事叫个家丁来不就行了？”

“承宇。”师彦均低声提醒，不知道四皇子懂没懂，反正颜大人是懂了。

他龇着个油嘴，“无妨无妨，侯爷，四殿下，我家里实际就这境况，没有家丁，也没有丫鬟下人。老母亲瞎着个眼，内人还得照顾孩子，这给侯爷表心意的事还得我自己做。”

这颜大人也算一奇人了，和四个皇子中的三个都同席或同桌吃过饭，也无人对他生出什么看法，什么结党攀附都与他无关，大概也确实是太穷了，穷的让人看不上眼。

“颜大人，人家也是五品官，你也是，人家也有父母妻儿要供养，怎的偏你过得如此潦倒？”好家伙，这四皇子倒是个直接的。

偏偏颜怀清是个更直接的，“别人贪，我不贪。”

李承宇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心里思忖，别人贪的这个别人，莫不是指的他平日里在宫外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仗着有个好爹，成天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