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出伏,午后,风生庭院,银杏树和槐树各自洒开了一地婆娑翠影,满眼清新凉意。
白夫子捋着胡子,心内一动,羽扇一挥指向院子,让众学子稍后去庭院中“树下论道”,论一论“人皆可以为尧舜”。
无迢裁剪了纸条,写上十多个数字。学生们抽签,两三人一组,共同推出每组的论点,当众发言,如有不同意见,当下提出,就此辩论。
从壹开始叫号,喊到号码的学子们怀揣蒲团,找相同号码的伙伴到庭院树荫,寻舒服的地方落座,讨论思路。
任播芳抽的号码是“壹拾贰”,阿秀抽到“壹拾柒”,都是靠后的号码。
周围的人纷纷起身,越来越少。
白夫子喊:“壹拾贰”。 br />
任播芳离座,有一人从第一排起身,看到举手示意的她,朝她靠过来。
郑南仲。
大部分时间处于沉默的人。
不像塾馆其他少年好出风头,浮躁张扬,旁人三三两两拉帮结对,他落落寡合,稳如木佛。
他亮了亮掌中的壹拾贰:“是我。”
抽签,纯属天意,任播芳对着“天意”哭笑不得。
讨论什么呢,他要是不开口,她只好胡乱想些说辞凑个数。
槐树枝密荫阔,坐的人多,银杏树冠高,树荫小一些,坐的人少。
郑南仲走到银杏树下,捡了一处宽松的间隙坐下,任播芳坐到他身旁。
他垂眼去观斑驳了碎光的树影,不说话。
任播芳也赌气不说,木佛对观音,各自静思。
学党内传来争执声。
与张秀抽到一组,绰号酸瓜的少年不满,对着张秀叫嚣“男女授受不亲,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她一组”,撕碎了写着号码的长条签纸。
阿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迂腐!”。
此人的父亲号称假道学,家中妻女倒背《女诫》如流,一家人行事迂腐古板。
他开了一家私塾,假道学满嘴仁义道德,却变着法子从学生父母手里多捞钱。
逢年过节,假道学向学生暗示多奉尊师之礼。人贪心,学问浅薄,学生越招越少,适龄的孩子都跑到太乙塾馆去了。
最后,一个学生也无,他索性让儿子去太乙塾馆,假道学儿子读过六经,基础尚可,白夫子勉强让他去年入了学。
他家的女儿万不可去塾馆,哪能与众半大小子厮混,有伤风化。
张秀窘在一旁,其他女孩子听到酸瓜的浑话,窃语阵阵,不忿之色从内溢于外,碍于女孩子的脸面,不好驳斥酸瓜。
张崇眼疾手快,没等阿秀与酸瓜吵起来,把阿秀拉到了自己这一组,又悄声告请白夫子,道出争执的原委,指望借白夫子的手教训酸瓜。
白夫子朝酸瓜招招手,酸瓜不情不愿走到台前。
白夫子拿拂尘的柄挠着昨晚脖颈处咬的又红又肿的包,不急不慢道:“在塾馆,不分男女,皆是我的学生。我再问你何为女子,何为小人?”
酸瓜瘦弱的脊背直成一张扁板,一副大丈夫的雄赳赳气势:“不可放纵女人和奸猾之人,也不可亲近她们,总之,学生认为纵容会使他们得寸进尺。”
白夫子歪靠在凭几上,逗他:“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这回算明白了,怪不得他家的私塾倒闭了,肚里半瓶墨,还以为能写一亩地的大字。
酸瓜理直气壮:“夫子认为不对?”
白夫子翘起唇角:“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还有下半句,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小人对应仆人、下人。女人对应妾室,这两种人依赖主人生存,待他们过近,他们不知逊让,离他们远了,会怨恨你,所以难养。”
酸瓜分辨道:“夫子您说的就是对的?您的注解就是金科玉律?”
白夫子心想比我还能抬杠。多说无益,只能速战速决,免得盛夏聒噪心烦。
白夫子耍赖。
不疾不徐道:“我说的不对,你为何舍了你父亲的私塾,跑到这里来?既来了,与女学生经常相对,岂
第11章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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