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地说：“可是，我怕他不会罢休。”

郑南仲没看她，眼光落在屋角的貔貅香炉，沉香味浓，他讨厌贺兰家的奢靡无度。

“他不罢休，我就接着。”

那厢两人说着心事，这厢贺兰璟越烦越耐不住想看她。

柔和灯光下的她不及洛神舞时华衣鲜颜，别有一番幽夜秀色。小山眉正清丽，绛红花纱襦裙，斜插着云雀鎏金簪，精心挽了堕马髻，雅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太艳，少一分寒碜。哽噺繓赽蛧|w~w~w.br />

最令贺兰璟气恼的是，作假的红斑没了，这说明什么？她在不动声色告诉他，她和郑南仲的关系亮在了出席夜宴的显贵大臣面前，由此，贺兰璟熟悉的圈子知道了郑南仲的娘子是她。

吃窝边草的兔子，多么让人瞧不起。

借悠悠众口堵了他的贪念，不须遮盖容貌了。

与朋党周旋，去卢相，除太子，计划刺杀田千秋，一桩桩朝堂的游戏，对他而言，紧张之后，得见胜果，唯独拿捏不了她。

她能接得住他的招子，还能洞悉他的心思，越是不得，越激起他的好胜心。

贺兰璟起身，手持白玉觞，走向了郑南仲与任播芳，扶桌而坐。

他含笑打招呼：“我看着郑司直的娘子眼熟。”

郑南仲也是笑着：“梁王怎么忘了？您见过的，探花使，如今在司竹监做司丞。”

贺兰璟故作恍然大悟：“洛神惊艳，迟迟不能忘，后来脸上长了红斑，我觉得遗憾，现在又是一副完好模样，一人三变，记忆不好的记不住啊。”

他摇着头，目光看似随意，其实落在任播芳脸上像沥青黏腻幽黑。

贺兰璟的做派令郑南仲很不舒服，语调微冷：“因势所迫，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的娘子又何须旁人记住？”

“郑七郎入我府门宣告主权，此计甚妙！”白玉觞一倾，贺兰璟饮了富平石冻春。

主权？

任播芳皱起了秀眉，心里不痛快。

郑南仲心有灵犀，淡漠地看了贺兰璟一眼：“主权二字不妥，轻慢了阿湲。阿湲于我，青梅竹马，相知相交，既是夫妻，也是知音。”

任播芳看了郑南仲一眼，嫣然一笑，适时随口接道：“能得夫君夸赞，我心里欢喜。”

一唱一和，贺兰璟不痛快，任播芳就痛快，当她看到贺兰璟脸色不好时，她从头到脚舒畅。

贺兰璟端起桌上的酒壶，往白玉觞倒了甜酒，琥珀色液体晃碎了烛影。

他不紧不慢，话里藏着机锋：“大理寺司直，从六品，官职小了。”

又是一饮而尽，郑南仲握紧了任播芳变凉的手：“中书令贺兰晟大人认为官职够了就可以。”

搬出了老子压制儿子。贺兰晟能同意举荐他，也是认可了他，既然有了老子的信任，儿子再怎么不甘心，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老子能否让他胡作非为？

认定色乃刮骨钢刀的贺兰晟绝不会同意贺兰璟做夺同僚妻子的荒唐事。

贺兰璟眼帘垂下，面色冷淡之极，撑着桌子起立，身子晃了一下。

手臂被人扶住了，一名青年郎将恭维与他攀谈，想着能有机会在整晚插不上话的夜宴得到梁王半刻的注意。

贺兰璟脸色一下子变得柔和，仿佛那一瞬凝在郑南仲身上的厉色是烛光昏暗造成的错觉，随和的态度令郎将受宠若惊。

任播芳目送贺兰璟的背影，靠在郑南仲肩侧：“你不怕他报复吗？”

郑南仲长臂一展，揽住她的肩头：“他啊，我不怕。你往我这里一靠，我看到对面有几个人在看我们，我怕明日便要传出新任大理寺司直与他的娘子过分亲昵，影响我判案摆出严肃模样。”

任播芳笑道：“还是司竹监好，竹子不会笑我。”

夜阑酒酣，宾客拥着府中歌姬去了厢房歇息，今夜红帐翻绮浪，拨雨撩云兴致浓，忘记了昼夜的变化，只记得贺兰府的夜饮欢歌酣畅淋漓。

郑南仲不喜欢这种樽俎灯烛间的放荡奢靡，他有了心意相通的人，其他的艳丽于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