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寺，娑罗树清荫。

贺兰璟坐于茵席，一臂支在决明子枕囊，摩挲着玛瑙竹节珠手串。

一颗颗源自西域的红棕色珠子似红糖，中间以黄金隔珠串了，时人称为糖球珠。于贺兰璟而言，伊人如糖球珠，白白糯糯的甜美长相，心却不是甜心肝，跟玛瑙一般，滑的无从下手，硬的让他想行恶。

佛音袅袅，抚平不了躁扰的心。

“阿乾，回长安。”他起身道。

两人经过千手观音时，贺兰璟脚步稍停，双目对千目，耶律乾问：“您要敬香？”

贺兰璟视线转向耶律乾：“你怎么忘了呢？！我只敬毗沙门天王。”

说罢，不再看向任一佛像，步履急促走向寺门。

正巧竹匠归还任播芳借的两匹马，贺兰璟心不在焉，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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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安已是宵禁，各处城门关闭，耶律乾亮了梁王府门籍牌子，从明德门北上，畅通无阻。

贺兰璟拉开车帘对紧随的耶律乾道：“回我父亲府上。”

贺兰晟成为中书令后，向小皇帝上表，请辞了梁国公的爵位。贺兰璟承袭了梁王封号，与梁国公一个待遇，食邑万户，另在长安城东北的兴宁坊购了五间九架的大宅，与金城坊贺兰家在长安城一东一西。

马车往西去。

朱雀大道空寂，巡夜的金吾卫看见车门处梁王徽记以及骏马额前的鎏金白羽抹额，知道是梁王，没人敢拿镐朝仪制令叱责来人深夜在御道策马急行。

贺兰家宅子又深又阔，院子静悄悄。

今夜浓云遮月，夜如墨，风亭水榭旁，贺兰璟瞥见朝南的直楞窗亮着光，贺兰晟仍在书房。

贺兰晟中毒后，体力大衰，以往骑马游猎不在话下，现在出门坐轿，经常头晕眼花，这几日又有了一桩令他头晕的边关急奏，吐谷浑人在边境蠢蠢欲动，一番骚扰之下，榷场关闭了。

他头上搭着温湿的棉巾，斜考放了软垫的文椅，听贺兰璟说星象的预兆。

卜吉卜凶，成事在人。

贺兰晟考虑了目前的形势，现在他与田千秋就像天平，谁也没压了谁一头去，想来想去，先动手不是好主意：“阿璟，别急着动手。”

贺兰璟皱了眉头，他父亲怎么做事犹犹豫豫，哪有往昔悍烈的贺兰家主的气魄。

“父亲，他现在压了咱们，还给您下毒。”

贺兰晟掀了棉巾，扔给侍婢：“下毒对田千秋没好处，你别忘了这宫里头，还有一个看似也不做的兴国公主。”

贺兰璟笑道：“父亲，您不会以为兴国公主给您下毒？儿听说她宫里又换了一批新的面首，整日游湖听曲，李广真只知道玩乐，能掀起什么风浪？”

张秀已进宫，获得了兴国公主的信任，成了西内苑的六品女官，从她传回的消息来看，李广真自从女科考试之后，没什么大动作。

也不知贺兰晟怎么想的，没把田千秋当回事，反而问起了占星的人：“谁给你说的妖星突入白虎参宿？”

贺兰璟简简单单将任播芳遮掩了：“一位高人。”

贺兰晟指节叩着桌子：“妖言惑心，这名谶纬之士该杀！”

老子目光炯炯盯着儿子。

儿子拍着膝盖，笑了：“预兆是提点咱们，照实说了，您怪罪此人作甚么？田千秋掌控了神策军，咱们在长安能依靠的除了跟随您的人，最大的靠山是您的好外孙李道荣。“

贺兰晟道：”圣上跟咱们是血缘至亲，他心里有贺兰家，我中毒后，圣上偷跑出宫来看我......”人老念亲情，眼眶发红，要不是贺兰晟动作快擦去了老泪，便让儿子笑话他英雄气短了。

贺兰璟摇头，冷静分析道：“天天陪在道荣身边的人是田千秋，不是咱们。我可听说了，道荣差点要认田千秋当“阿父”！过几年荣儿懂事了，你说他信任田千秋这种奴才呢？还是信任咱们这种不好控制的外戚？”

“阿璟，荣儿只是念在田千秋伺候他高兴的份上，给他口头上的恩赐罢了。”贺兰晟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