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布在初秋的穿堂风里飒飒翻飞，长明灯中微弱的烛光被素白纱绢遮住，一幅淡雅笔墨勾勒出的女子画像挂在厅堂中央，丹唇半启，目光温婉，注视着堂下缭缭升起的纸灰。

“王爷，还请节哀。”

“逝者已逝，王爷保重。”

每一个前来造访越平川的人都这么宽慰他。

他只是淡淡一笑，看着他们上香、磕头，再让府里的丫鬟将他们一一送走。

他一个人走回书房，将前几日未读完的书拿到手边，在指尖轻轻翻着。

又只剩一个人了。

就寝的时辰到了。

明天的早饭只有自己，吃什么好呢？

吃什么都好，只是要活下去而已，吃什么都能活下去。

灯灭了，越平川没有再点，反正都要睡了，刚好。

星儿提着灯笼，见越平川房里的光熄了，在黑夜里叹了口气，继续替他将院子里的灯烛一一点亮。

听说亡者的魂魄会顺着家里的光一路找回来，今天是她的头七，或许她会想回来看看。

星儿两个月前去了江南，在姑苏停了二十余天，本是替越平川前去物色新宅，没想到新宅刚选得差不多，越平川都亲自动身来了江南，原打算一年半载都不再回去，可京城却传来噩耗——

郡主溺毙。

星儿第一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越平川一样——不相信。

她可能会被火烧死，也可能被歹徒杀死，但绝不可能溺死——一个从不靠近水的人，又怎会被水溺死呢？

或许造化弄人指的便是这样，婴孩时屡次被生母溺进水里差点夭折，六岁时母亲投河自尽，同年，远道而来的姨娘溺死在皇宫的鸦栖湖中。

自那以后，她再不靠近水边。

连下雨都会皱眉的人，怎么会去湖边？又怎么可能会溺死？

直到在王府里见到越亦的尸体时，星儿还是无法相信这是她侍奉了十多年的小主人，从她牙牙学语看她长到如今最好的年华……

星儿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灵堂门口，这是王府当下最亮的地方，为了给故去的人指一条回家的路。

灵堂里站着一个人，星儿看她的背影并非王府中人，可星儿没有打断她，依旧站在门外，看她取了三根香在手里，借着烛火点燃，插进香炉。

那人转回身的时候，和星儿对视，愣了愣。

星儿走进灵堂，将灯笼放到一边，“是成姑娘吧？”

“是……”成黎说。

“听说郡主落水时是成二小姐舍身相救，”星儿将快燃尽的蜡烛取下来，换成新烛，“多谢。”

“不谢。”成黎转身，望着灵堂中央的棺材，不让星儿看到她的正脸。

那天她将越亦从风雨江山楼上推下去之后，自己随后也跳了下去，可她跳下去并不是为了救越亦，而是……而是她看到居璞就站在阁楼转角处。

成黎不知道居璞看到了多少，是不是甚至连她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怕居璞看到，可她绝不能因此事连累山庄，她还有父母、长老和弟弟，她不能背上一个谋害皇亲贵族的罪名，所以她跟着跳了下去。

她自然不是为了救越亦，所以当她看到越亦在水里挣扎直到溺亡的时候，她没有伸手，她自夕阳中逆光而来，却只是为了掐灭越亦生命里最后一星火光。

后来，越亦被湖水带去别处，她被楼里的人救了起来，像她早已计划好的那样，她声称越亦失足落水，自己相救未果。

今日越亦头七。

成黎原本没想来，可成蝶雨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挑在今天让她进城购置中秋所需的材料，她只好带人进城，路上花了大半天，来不及出城，只能在城里寻了客栈住下。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她已经亲手了结了越亦，却不知为何，心里却空落落的，一直悬在心头的负担突然被卸下，竟有些不习惯。

等过阵子山庄的事情忙起来便好了，成黎这么想道。

可她越这么想，越亦坠进湖中之前望着她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