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心软?
逐魂令,门中戒律,哪条不是要她的命?
这个人,满口蜜语,却牵累她到这等两难的地步,还来说着什么不同?
重宁心中圭怒,很想施劲,就力一抹,一了百了!可是手却卸了劲。真的……是心软吗?
人呆立在惘然中。
不,不,他是谁?
他不过一个陌生人,她剑下伤亡无数,她是个杀手,她怎么可能会心软?
不过是事到如今,杀了他自己也得死,她惜命而已。
重宁给自己一个理由。可惜命这个词,何尝在她的意识里真正出现过?此刻脑海中涌现的,全是方才他为她挡掌,一跃而来的身影。
他纵身而来,但凡有一丝半缕犹疑,根本无法那般精准掐定时机。虽未丧命,可身骨欲裂的痛楚,毫不迟疑的舍身,重宁切确感知,明白看见,她根本没办法一叶障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究心非木石,岂能全无所动?她同他原就无冤亦无仇,浑无牵连的两个人,他为她不计生死。任是世人皆道无情狠恶如她,也狠不下手。
她跌入一个柔情编织的网。
不擅应对情感的杀戮者,头一遭面对这等境地——从天而降,无端端的,为你舍生忘死的柔情。
只觉得是负担,十分烦躁的重宁咬着牙,逐字逐句道:
“谁都能接我的生死契,唯独你不可以。”她强力按捺心腔内莫名而来,翻江倒海的情绪,阐明此刻所面临的绝境,“你接了我的生死契,我不能杀你,我杀不了你,我也不可能为顾氏作任何事,只能自废修为!我这样的人,修为一废,跟死没什么不同!这样的结果,于你,究竟有什么益处?”
顾靖分辨出她的愤怒已是强弩之末,内心一时腾跃出无边欢喜,面上不敢作色,嗓音极尽轻柔地说道:
“为什么要自废修为?为什么唯独我不行?宁宁,接你生死契的,是蝶庄。”
重宁闻言怔忪,目光一凝。
他取下她手中剑,珍而重之地将另一把与她手中剑合扣一处,绕回她腰间,“外公与晓无踪前辈,本就是故交,这你知晓的……”
长眉下的眼眸,好似沉落碧海的皓月,看得重宁的愤然,一寸一寸被熄下去。
他口吻徐徐,“蝶庄并不算什么士族门阀。我既知你师门戒律,又岂会连累你?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我对你真心实意,我一心一意只盼着你好,怎么可能会逼你自废武功,拿命作赌?宁宁,我是我,顾氏是顾氏,我改变不了我的出身,可不管我与顾氏有什么牵连,我绝不会让你去为顾氏做任何事。我先前是欺瞒过你,可从现在开始,不会了,再不会了,你且信我一回,好不好?”
声音在耳畔回鸣,气若游丝的声线化作缠绵的柔情,极尽宽抚。
“我就是想到你的门规戒律,才以蝶庄的名义竞拍你的身契。我不是算计你,而是成全你。我知道你因为蝶庄,误会接契人是湛渊,可终究都是蝶庄,无论接契人是他还是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怒气被熄灭,重宁莫名心慌起来,仿佛胸腔内有无形的藤蔓,向四周蔓生,无尽地纠缠着,缠裹得她不能自主。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压制不住,只得转身去了。
逃亡似的,不知如何应对。
顾靖匆匆追上她。
他在回廊处扣住她的手。
转角的风铃羞怯地,无绪地,叮叮响着。
唯恐追不上,跑的急,顾靖一手拉住她,面色苍白,气喘吁吁。重宁第一反应是挣开,旋即想到他内伤虽愈,身上伤痛犹在,生怕将他误伤,又累得苏浔辛劳,只得作罢,色厉内荏地喝了句:
“放手!”
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他不放,孜孜不倦问:
“你相信我的话了吗?你不再气我了吧?你不要逃避我了好不好?”
不知道的只当是闹别扭的小两口,他嗓音和风细雨般轻柔,如这回廊间轻摇细摆的垂帘,如这余音悠长的风铃声。
有他相衬,重宁声音显得分外干硬:
第56章 第五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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