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牵唇苦笑，心中延伸畅想，早有了论断。

像顾靖这样的男人，对付女人自有信手拈来的本事，甚至不必如何费精力，言笑款款，三言两语，已足够触动女子肝肠。但凡再添几分暧昧柔情，多的是女子愿意为他飞蛾扑火。

顾靖却听得脑轰耳鸣，如惊雷掣顶。

不是！根本不是！他撑不住她这样的指控！

这比她将他想象得十恶不赦、一腔阴谋诡计、满腹心机手段更叫他无法接受，无力承受！旁的事他都有可能拿来利用，唯独决不玩弄感情。

他慌措地摇着头，趔趄靠前，双手握住她细薄的肩，嘴唇颤抖叠声说不，嗓音几近哀求：

“你……别这样想我！我从没……”

正要解释，对上她的眼，冷冽如坚冰，他惊觉她早已给他盖棺定论。此刻他再如何阐述真心，非但难以撼动半分，反而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一息间好似跌入谷底，满身作茧自缚的力疲，他从未有过这样词穷技穷的时刻。

“从没什么？你从没对女子有过逾越之举，你从未对女子说过温言蜜语，你是端方君子，从来发乎情止乎礼？”重宁垂眸，坦然扫过自己一身凌乱，神容冷峻，讽刺道，“这不是拜少公子所赐？”

顾靖无从抗辩，别过脸，心中有愧，不敢面对她，一腔的苦涩难以平复。

祸患是他自己种下的，根源全在于他。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玩火的人往往引火烧身，对着她，他连理智二字都寻不得在哪里，更遑论控制。

他对她的情之所钟，令他方寸俱乱，分寸尽失，酿就当下局面。

该怨的只是他自己。

顾靖松开她的双肩，为她拾起衣带与霜雪剑。回转身来，将剑放置案侧，避开眼，探手欲替她系上散乱的中衣。

重宁自拢衣衫，连退两步躲开他的手。拧紧眉心闪避的表情，好似被他碰一下她都觉不堪。

这般神情落入眼中，简直钻心刺骨，顾靖被她刺得心胸剧痛，仿佛又回到呕血症频频发作的从前。他看着她，落空的双手无措，眼中浮起无尽的哀色。

对，就是这样的一双眼，就是这样的神容，他的故技重施依旧能让重宁的心揪得仓皇，让她无法抵挡，她不想看。可她能拿他怎么办？

他是她的契主，杀也杀不得，打也打不了！所谓的惩治，这样的惩治，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得不佩服他厉害，悄无声息，把她与他之间布成一个死局，就像一把丢失钥匙的锁，只有毁掉才能打开。

重宁别过脸避开他的眼，萍水无波地对他说：

“你出去吧。”

这四个字听来是说，就这样吧。

她一平静，反倒令顾靖惊慌。他太了解她了，他清清楚楚意识到，此刻这扇门走出去，她心里那扇他才敲开缝隙的门，就会被她严严实实地关上，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因他有丝毫松动。她冷漠起来是近乎绝情的，难再有回圜的余地。

一刹那间，脑中思绪更转万千，背脊都浮了一层冷汗。他不能容忍这样，他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个局面？他深深匀了口气，稳定心神，走到她面前。

重宁依旧把脸别过去，脸上仍是那种淡漠得冷硬的神情：“出去。”两个字说得毫无感情、毫无波澜。

顾靖轻声道：“你不敢看我。”

激将此刻对她似乎异常好用，重宁闻言，陡地回转眸，对上他的眼睛。

彼此沉默，无声对峙。

半晌，一个念头蓬地炸开，顾靖愕了一息，省过神来，心里怦怦直跳，强力按下那不合时宜的、翻江倒海的欢喜，拼尽全力才把话平稳地说出口：

“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重宁眼风一利，戾气周旋眉宇，氤氲不散，恨不得要将他一剑击杀一般。

“你对我动心了，你，心里有我……”顾靖浑觉胸膛灼热，袖底双手因激动而颤抖。他用力的克制，不敢在脸上泄露半分的欣喜，生怕又触犯了她，激她恼怒，很平静道：

“意识到这一点，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