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顿时慌措，不知哪里道错。

梅映雪掩袖慌乱揩了揩，生怕重宁因担忧妄动内息，提醒道：

“你别妄动内息，我……”又禁不住连咳数声，粗喘着气说，“我是老毛病了，缓一缓便好。你十二原穴被封，倘若妄动内息，气息岔道，势必后患无尽。”

重宁待她气息稍和，才问道：

“请教师姐，十二原穴为何？我的原穴又怎么会被封？”

“太渊、太溪、太冲、太陵、太白、鸠尾、气海等十二原穴，也称为五脏十二原。预先将之封住，可护住脏腑气原，避免修武者走火入魔。你昏睡十八日了，这十八日，一直挣扎于睡魇之中，体内气流乱窜，是将欲岔道的先兆……”

睡魇？重宁不禁想起梦里的冰洞，梦里的人。

那么真实的梦境，仿佛连痛楚都是真实的。

梦里那个人，又是谁？是真实存在的么？

从前她一直被魇梦困囿住，醒来却又全然想不起是什么，只觉得四肢百骸俱痛。这么多年，难道她就是反复在做着那个梦？先前总是醒来便忘，无法去想，如今又这般清清楚楚的记得，清楚得像真实发生，曾经发生。

可她又何尝有过这样诡异离奇的经历？

疑团堆叠重宁满腹，无从得解，她深深喘了口气，仿佛挣脱未出的魇梦仍旧包围她周身。

梅映雪继续道：

“你身在地武末阶，倘若走火入魔，除非师尊，没人能为你压下去，我便请小苏先生，暂时封了你十二原穴。”

重宁闻声一喜，满腔困惑被撂倒一边，脱声道：

“阿烨他也在这儿？不——”转了口，“就是苏浔他……也在这吗？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是哪儿，他……”梅映雪声音一凝，即又续道，“有位高手将你我救走，便即带到这里。他点了你数处止血要穴，以内息护你心脉，之后便自行离去。

“你当时正陷昏迷，我也惶然不知身在何处，只知此处僻静，未有人息。过不多时，便听步履声急促，是有人赶来，直奔你身侧。我一开始不知是敌是友，不肯让来人靠近你，其中另一位便上前来，请我放下警惕，说与你熟稔，温声与我自报师门。

“我才知是夷溪翁的高徒，心中一喜，忙退开让他为你诊治。起初直奔你而来的那位，一直未语，我至今不知是何人，只记得……”

重宁听着梅映雪所言，已猜测是顾靖。一思及他，想起先头与他那番纠葛，难免心如擂鼓，涌着说道不明的烦躁，听得梅映雪续道：

“那人是跌跌撞撞到了你身旁的……”她的心头无端一绞。

“我是个瞎了眼的人，看不到来龙去脉，一应只能靠听来分辨。起初以为那人腿脚有碍，后来才知不是。其步履极轻，轻功身法绝佳，我听出是惊鸿影。惊鸿影步履所引动的风声对我而言，尤为好辨。

“你双肩被承影剑洞穿，伤处上药，须得褪了上身衣物。我目不能视，无法指望。小苏先生似乎顾虑男女有别，不敢贸然触碰于你，他便将裹治伤口的一应品物递给了那人，让那人为你上药，自己转身出门。

“我初以为那人是位女子，便未出声阻止，可当那人近你身，脱下你衣物时，我才惊觉不是。”

重宁于这些男女之节上向来脱略，可一猜得上药之人是顾靖，两肩伤处无端酥麻，令她中心摇摇。仿佛那日情境重现，他的唇吻气息仍在她肌肤上周游也似，陡觉耳颈滚烫，脸颊发热，像是得了什么怪疾，全然不受控制。

梅映雪此刻若能目视，必能分分明明看到她红似染脂的两颊。但她看不到，未觉端倪继续道：

“当时他脱着你衣物，几度拿不稳手中药瓶，跌滑地毯。我还奇怪这人手脚这般不利索，为何小苏先生竟放心这人来为你上药裹伤，于是按捺着困惑……”

重宁正焦急着想听后节，梅映雪却忽而一顿，问她：

“小师妹，那人……是你情郎？”

情郎？

重宁打了个激灵，登时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