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好父亲，成为一个好父亲，我太理解他有多期待这个孩子，可终究连一面也未见。他比他的孩子，先离开了这个人世。更没想，他离开不久，孩子也跟着去了。

“当时媛贞怀有身孕六个多月，得知二师兄死讯，从石梯上跌下去，腹中的胎儿早产，出世便没气息。

“醒来之后，我和夷溪翁一直守在她身旁。她与二师兄夫妻情深，我们生怕她有轻生自戕之举，一步也不敢离开。可媛贞哀痛欲绝，一心求死，我们就是时时在旁，也有错眼的时候，如何守得住？

“当发现之时，匕首深入心器，殊为致命，却未气绝。只因伤重力弱，无力拔出匕首，心脉之气尚有一息。媛贞自幼习医，周身要害无不熟谙，用什么样的方式下手，夷溪翁决计救不回来，她更是了然于心。落位精准，毫无挽救之机。匕首拔出，心脉即断，必死，不拔心脉渐熄，亦死。”

苏浔倒吸口冷气，哽声未语。

重宁胸膛之中好似被狠狠一攥，下意识看向了顾靖，见他面无表情，脸上静得竟是半分情绪也捕捉不到。转念又觉奇怪，苏媛贞若是死了，顾靖又是从何而来？

梅映雪道：“——但媛贞不知道，蝶庄里头，有冰海棠……”

重宁讶然脱口：“冰海棠？”

这三个字好似在何处听过，却又陌生至极。重宁顿觉脑颅之中，有万千毒虫在噬咬，耳腔里嗡嗡鸣响——

“你能帮我吗？你答应……帮我的……打开这面壁面……取走一样东西……就离开……”

“要……要怎样才能……打开……它？”

“需要你的……不用怕，会有一点点痛，不会伤害你……”

“你说带我走，还会……夜歌山、冰夷岛、星泽海……”

“小姑娘，把你怀里的东西……你带不走它的……带走了……也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

“不，不，你骗我……他只是睡着了……等着我救他……不会放手的……你杀死我……”

“……满腹心机的小妖女……救得了……不救也是本分……将你收留，你竟这般恶毒……他哪里对不住你……欺骗他，利用他，还不够？已经杀了一个，还要再造杀孽？”

“怎么会这样？怎么又这样？”

“不是我，我不知道……不是我……”

“别……伤害……她……”

“我知道……不是你……本……”

“为什么？为什么？”

——没头没尾不清不楚地来回鸣响着这些声音，这是什么？这是在说什么？重宁头痛欲裂，胸腔窒痛，几乎呼吸困难。

梅映雪觉察重宁异常，声音一顿，唤了她一声：

“师妹？”

重宁兀自调息，总算将痛楚强抑下去，问道：“冰海棠，是什么？”为什么她听到这里，整个人会这么痛苦？

梅映雪道：“我曾在一卷古籍上看到载录，万年冰海棠有起死回生之效。少时问过师尊，世上是否真有这类奇物。才知师尊的家族在前朝时期，是以守护冰海棠为任。后来不知因得何等纠葛，冰海棠为苏门所藏，于此师尊并未多言。”

重宁惑然道：“起……起死回生？”这些字眼，像敲钟的巨锤，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头部。每敲一下，如有钟声余韵，回荡她脑中，令她神志混沌，故而也未曾看到苏浔满脸的忧悒不安。

苏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一会儿，转向了顾靖。

苏顾二人相看一眼，顾靖双唇翕辟，似欲开口，却又忍住。

梅映雪目不能视，自未见得这目光的来去，继续道：

“真正的起死回生，需要一对冰海棠，且有人以命换命。苏门所藏只得一株。若只一株，须得心脉之气尚未全熄，方才得续。若气息已绝，回天乏术。所幸当时发现得及时，我请夷溪翁取出冰海棠，为媛贞续了生机。”

空气里蓄满沉重，苏浔道：“书中道，以冰海棠续命，死者得保肉身不腐，寻冰海棠一对，天武者以命换命，可起死回生。此说并无实案流传，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