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匆忙的步子, 到了成都门前就停了。
手在掩着的门前，伸出去又收回来，最后变成了沉沉的凝望。
她不敢。
她站在门口, 寒意升到四肢百骸, 心底涌出了生平最大的怯。
她怕见到这样的成都。
她活了两辈子, 一贯觉得, 她死都死过一回了, 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所以她在穷路之时, 胆大包天的跑到遥北昭告天下，说晋王已经登基，封了自己做护国公主, 下令即刻倾全州之力，调兵支援冀州城。
虎符和圣旨一亮，所有人都被她唬住了。
她在捉拿声中领着一路军将, 纵马狂奔。寒风刮脸, 她心底坚勇，没有丝毫惧意。
可如今，一扇薄薄的房门，她就怕了。
她怕她进去看见的成都, 双眼紧闭，手脚冰凉。她怕他叫他但是不得应，怕血窟窿肆意狰狞, 纵横在她心爱的人身上。
......
初冬风凉，未掩实的门板发出瑟瑟抖声。
如意猛然回神, 生怕凉风涌进屋子，让成都着了凉，一个激灵就转身将门带上。等她再回过神来, 就已经站在了榻边——
她眼里噙泪的看着——宇文成都脸色苍白，唇上不见半点血色。胸膛上有几处缠着厚厚的纱棉，有一指厚，却还是被血浸红了。其余小的伤口，纵横狰狞着，根本数不胜数，只能涂了一层药膏，暂且先晾着。
许是怕棉被压到伤口，连被都没盖全。
整个人躺在那里，薄得像一层结在蔬果上的冰，轻轻一敲就会碎。
如意眼皮酸软，她听见自己唤：“成都...”
你疼不疼啊？
万剑穿膛过，我都听说了。
如意想张口，却发现喉咙哽咽，发出来的声都是嘶哑游离的。她心疼得颤抖，伏在他榻边，避开伤口，轻轻的攥住宇文成都的手。
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漂浮的横辕。
横辕是僵硬的，干冷的。如意将他小心翼翼的握在掌心里，一面摩挲，一面不停哈着热气，才见了一点温度。
她握着这只有了一丝温度的手，忽然就有无数的话想说。
想同他说说自己有多傻多蠢，竟然相信了太子挟制晋王，逼宫皇上的鬼话，才迟了这么多天。同他说说自己是怎么解的甜梨枯骨毒，又是怎么从张丽华那知道的他在背后做的事。
太多想说的了。
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嫂嫂。”
如意轻轻打了个颤。即便来的路上已经相处了一阵，叫她嫂嫂也只是因为成都是他师兄，但这两个字前世烙印太深，让她一听便是一惊。
如意定下心神，抹掉挂在脸上的眼泪，回头询问：“成都他......”
“老头子说的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李元霸顿了顿，轻叹了一声，“那几道重创都是奔着心脉去的，但好在我师兄命数奇特，从小心脏的位置就与常人有异。即便这样，仍不容乐观。好在金参子已经护住了他心脉，不至于太差。但是......”
如意湿红着眼：“但是什么？”
“但是他伤的太重，没人能知道他何时能醒过来。”李元霸深深的看着成都紧闭的眼，缓缓道：“许是明天，也可能永远都不醒。”
如意的泪止住了。
她霍然就明白，訾阳真人为何要说“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了。
她的心从进来见他第一眼时，就被紧紧勒着，如今更是有些手忙脚乱。
如意抬头，神色怔仲，有些茫然的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李元霸久久没应声。
空气只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沉浮。
就在如意以为听不见回答，有些疑惑的想回头去看时，听见身后李元霸深吸了一口气：“这世道......唉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世道不济，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我这个做师弟的，脑子笨，也不会说话，从小就惹他，若是最近哪句话冒犯了嫂嫂，也请你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