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淳于敏已打了一盆水来，净了手，用剪刀剪开杨岳背上残破的衣物。触及伤口，杨岳似乎因忍痛而紧紧皱了一下眉头。

淳于敏抹了眼角，强按住波动的心绪，尽可能轻柔地将黏在伤口上的衣物一一揭下，血肉模糊的伤处自右肩斜行向腰际，边缘泛红的水疱一览无余。

“敏嫂子……大杨是因为救我才……真的对不起……”淳于敏如此坚忍，倒让今夏心中愧疚得很，凑上前去希望能帮上什么忙。

“……”

陆绎狠狠一记眼风扫过来，今夏余光瞥见，只得偃旗息鼓。

“不怪你。”淳于敏一如既往地柔声细语，“你既是大杨的亲人，也是大哥哥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换作是我，亲人有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而后安抚了今夏一眼，让她宽心。

“爹爹，劳烦您带孩子们出去吧，您腿脚不便，这里有我……”淳于敏复低头，借清理伤口周围的异物碎屑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孩子们被劝哄着送出房间，陆绎也拉着粘在当地的今夏出去。

对面的厢房里，被狠狠摁坐在床沿，今夏仍旧挂心杨岳的伤势，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我好着呢，没受伤，你看，一点事儿都没有……”

陆绎单膝跪地，挽起她的袖口，示意她自己看。

摊开掌心，这是……我的手？

水疱密集，红肿不堪，今夏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感觉到一阵烧心的痛楚自双手传来。

陆绎瞪了她好一会儿，撕下一方干净的衣摆，替她将手掌破损之处小心地包起来。

看他缠地细心，今夏踌躇良久，才开口问道，“……大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手上的动作略滞，陆绎抬眼睇了她一眼，紧接着又撕了一方衣摆。

双手包扎妥当，陆绎就这么硬邦邦地看着她，她就这么眼巴巴地回望陆绎，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s/l/z/w/w.c/o/br>

陆绎暗叹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

他本想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附近，眼下看见杨岳和今夏的装束，心中也猜出了大概的缘由。

今夏埋头，用尚能活动的手指揪着布条，“这事我原想跟哥哥说来着……可是，昨日灯笼做得太晚，就，忘了……”

他眉宇深锁，恼怒道，“奋不顾身往火里闯，你觉得你有几条命？”

顾不了分辩自己有几条命，今夏急道，“哥哥，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的！背后之人居心叵测，若是让那小厮跑了，哥哥你的名声就要一块儿搭进去了！”

陆绎盯着她的面容沉默许久，自嘲地冷笑一声，“锦衣卫本来就没甚好名声……”

世人眼中，锦衣卫暴虐无道、杀人如麻，与强盗流匪没什么区别。不明就里之人并不会深究内中关系，只会将这笔烂账尽数算在锦衣卫的头上。

“你如何就能断定那火不是我放的？”他问。

“既是有意为之，纵火之人必定是慎之又慎，怎会轻易被人发觉？那呼救之人指名道姓，说是锦衣卫放的火，仿佛亲眼所见似的，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提及当时的场景，今夏就气不可遏，“再说，方才还在灵堂内见到你，估摸着人还没走出胡同，在如此瓜田李下的时刻公然纵火，岂不是自找没趣？”

陆绎静默片刻，“你就这么相信我？”

今夏毫不犹疑，只管点头。

“大公子，”岑福立在门外，向内中施礼道，“李高已被影卫抓获。”

“先把人看住，切莫轻举妄动。一应事务等我回去处置。”陆绎示岑福退下。

李高？难道幕后黑手是李家？

“这把火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今夏狐疑地问道。

陆绎默然，眸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其实他们抓人才是事先商量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居正此举不过虚晃一招，目的在于激怒武清伯、德平伯这些权贵世族以及高拱余党，借机铲除异己。聚众纵火，这抓人的由头堪称完美，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