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一介绍“货物”。这是豪贵圈里私下交易剩下的货，没有卖身契，没有奴籍，无法公开出售。

长安奴仆三宝是新罗婢、菩萨蛮、昆仑奴。

新罗婢柔，菩萨蛮媚，昆仑奴勇，实乃朱门膏粱居家出门必备的炫耀利器，集齐了这三样，便可在世家子中横着走了。

只是台子上的奴隶或多或少有“毛病”，来鬼市买奴隶就是捡漏。

五人一组，围观的牢牢盯着木台子上高矮不一，丑俊不一的‘货物’，有了钟意的目标就喊价。买主多是铺子的掌柜，买回去当作招揽顾客的活招牌，有一个被妾室赶出门的美貌新罗婢吸引了一轮热火朝天的拍卖，喊价的声音让维持鬼市秩序的市掾大为光火：“喊什么喊，没见过女人吗？”

十万钱，新罗婢有了买家。

下一个是女昆仑奴，年纪不大，长得粗壮，棕肤阔嘴，粗硬卷曲的长发，穿着粗麻的袍子，好似传说中的女野人。

她呲着牙抻着脑袋对着人群低吼着，抖动手里的锁链，更像一个凶悍的动物了。看客们缩了缩脑袋，这玩意谁能扛得住啊？！一家摔跤场的掌柜想买她当女跤手，举手喊价，人群里有一个悦耳的女声跟着喊价。

摔跤场掌柜和竞价的女子角逐，浪头逐浪头，一价高过一价，掌柜衡量了驯服女野人的成本和精力，摆了摆手，表示放弃了。

“四千五钱！”秃头男子喊出了最后的价格。波峰高价令卖主满意，秃头男子打开女昆仑奴的锁链，将她推下台。

女昆仑奴张望着人群一张张昏暗的脸，眼睛瞪得溜圆。人群吐出一个矮小身影，斗篷帽子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宽袖里伸出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女昆仑奴，带着温度，带着友好。女昆仑奴的心好似被轻轻放到羽毛枕放松，不怕，不恼。

出了鬼市，新主人把帽子一掀，露出圆润的脸庞，红云覆右脸颊，眉间一颗红痣，桃花眼笑得弯弯。她环抱着双臂，仰脸看向女昆仑奴：“小吏任播芳，从今往后，你跟着我了。”

女昆仑奴握拳拍了拍左胸：“塔拉！生在南洋，长在长安。”

任播芳领着塔拉走了几步，驻足问道：“塔拉，你主人为何卖你？”

塔拉嗫喏地掉了泪珠子：“那贼婆娘将我借给一个娶不到老婆的无赖泼皮生小子，我不乐意，打破了那个无赖的脑袋，贼婆娘就把我卖了。”

“啊呸！”任播芳愤怒地唾弃，“打得好！你原先的主人不是好东西，也该打。”她笑了，眼里有逗趣的气氛。

塔拉也憨憨地笑了，心想，主人笑起来很美。

三日后，任播芳去竹苑任职，郑南仲交代了塔拉很多事，生怕自家娘子受了委屈。任播芳和塔拉走后，韩旺和韩娘子投奔郑南仲，带来了郑南仲祖父的信。

郑南仲看完信，将信扔到灶间的炉灶里烧了，祖父说若是休妻，郑家的大门随时对他敞开。当年以家族的名义，郑南仲的父亲抛弃了正妻，他的母亲李妙仙，一想起母亲这些年的孤寂，郑南仲心里隐隐作痛，此事不能在阿湲身上重演。

郑南仲严肃交待韩旺夫妇：“这事不能让我娘子知道。”祖父的打算说给阿湲听了，她会自责，难过。

韩旺夫妇互相看了一眼，韩旺躬身拱手：“郎君放心，我们夫妇甘愿为您效力，主上有令，我们定当谨守。韩某在长安有一间铸造铺子，生计不愁，我去铺子，所得收入交给主上，韩娘子留在宅子照顾郎君夫妇起居。”

郑南仲颔首，捞起趴在他脚边的虎子抱在怀里，轻抚着虎子的脑袋，交待韩娘子：“我娘子很宝贝这只猫，它很聪明，只认我和阿湲，不会乱跑。吃喝什么的，你多上心。”

郑七郎对任家娘子很是疼惜，韩娘子笑了，应道：“七郎放心。”

山有竹兮竹有枝，竹在深山路迢迢。

塔拉坐在车前赶马车，任播芳坐在车内。这是长安最便宜的马车，车内一人加行李略宽松，坐下能伸直腿。马车没有任何花里花哨的装饰，只有实用的载人载物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