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风刮得很大，屋后的那棵树大概连最后的叶子也被吹掉了，簌簌刮到窗玻璃上，把纪云生吵醒了。

看了眼时间发现还不到六点，纪云生翻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准备继续睡，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先前似乎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自己在梦里不停奔跑着。醒的时候本就一身汗，再次躺下之后热得烦躁，索性爬起来钻进了书房。

“在天边贴近地平线的地方，一颗晨星正闪着黯淡的光芒。”

手里那本《木麻黄树》是纪云生去年五月去青海时带着的书。

在城市里很难看到地平线，他回忆起那时在盐湖边搭着帐篷看见的日出：雪地般的盐湖倒是有些波光，那日出却并不是玫瑰色的，干干净净的橙红色太阳像个荷包蛋。

那个情景让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美，而是格外的饿。

想到这里，纪云生放下书，去厨房里翻了半天，发现家里唯一剩下的食物是半包挂面。他没有告诉阿姨他回家了，想必父亲也没有说。

纪云生不太会煮面，实际上他唯一会的就是烤面包。面条煮得太软，他又放了太多盐，折腾了半天，那一碗又咸又根本夹不起来的面糊让他实在吃不下去。

抬眼看钟，快八点了，纪云生把碗里已经成了一坨的面倒进垃圾筒，换上衣服出了门。

经过滕佳楼下时，纪云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隐约间似乎是滕佳在练声。他停下脚步又听了一会儿，的确是滕佳的声音。

他又看了看手表，八点十六。怪了，这丫头在学校都不一定会起这么早，更别说练声了。

纪云生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一辆车从他面前停下，滕佳的妈妈摇下了车窗。

“这么早出门，去哪里啊？”

纪云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去养老院看看外公。”

“上车吧，我送你。”滕佳妈妈说。

“不用了，您还有事吧。”纪云生不想麻烦她。

“没事，我就是出去买菜，不急的，我也想看看他。”她笑道。

见她坚持，纪云生犹豫着上了车。

滕佳的妈妈总是很热情，知道他父亲不大管他，常常主动来问他需不需要什么。

她一直很自然地把纪云生当自己的孩子对待，可纪云生从没把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尤其长大之后，总觉得那是别人的妈妈，不能总让她那么照顾。可是她依然事无巨细地主动张罗，让纪云生觉得好像欠着滕佳什么。

“滕佳今天这么早起来练声啊？”他问。

“昨天早上就开始了，这次一回家跟变了个人一样。她爸猜她可能考试没考好，我们也不敢问。谁知道她能坚持几天，这丫头你知道的，老是三分钟热度，估计过几天就又睡懒觉了。”滕佳妈妈摇着头笑，好像没当回事。

养老院的门口有人正在扫地，一个老太太拿着电视遥控器在走廊上来回地走，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无奈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翻找着登记册。

“上周纪胜民先生来看过乔老呢。”她手划过那一行，抬头看着纪云生说，把登记册转过来给他。

纪云生看到登记册上的记录，父亲几乎每月都来，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他原以为，父亲忙于生意，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事情。

他端端正正填上自己的名字，跟着护工往走廊的一头过去。

拿着遥控器的老太太突然从他们身后追上来，拉着那个护工，口里不住地说：“不见了，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护工抚着老太太的背问她。

“不见了，找不到了...”老太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仍是自顾自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大，急得眼圈都红了。

“别着急啊林奶奶，什么东西不见了？我帮你一起找。”

护工一手拉着林奶奶，一边东张西望地想叫人，纪云生的外公却佝偻着背匆促地从前面的一间屋子里出来，一脸担忧地边走边问：“又怎么啦？”

“外公。”

纪云生想上去扶他，外公皱着眉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