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慕尼黑四散的居民，还记得那晚映红夜空的那些光束。新的国王试图在每一座城镇，每一个乡村，召回离散的成员。当那些孩子长成老人，老人长眠于世，久远的记忆被磨的消失殆尽后，思乡的游子，虚伪的小人和勇敢的流亡者，才断断续续地返回重建家园。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醒来时看到还是那两个女仆在边上坐活，我险些以为昨晚是一场梦境。

女使闲聊道：“你难道就没有看见抽屉里他那张小时的照片？他穿着一向普普通通。可照片上，他拿着一根小手杖，浑身毛皮花边，连王子也望尘莫及。”

“噢，”赛琳姑妈大声责斥道，“你现在竟然翻起他的抽屉来了。”

“啊！夫人，我在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看到的。”

“出去，你们没什么事做吗？”姑妈严肃的说，等人走后，转了转问，“你是不是又把剂量加多了？”

“他太想醒过来，正常剂量没用的。“萝拉姑妈又淡然一笑：“不过谁知道混乱会持续多久。”

“哥哥还是不答应来这里度假？”

“你知道的，他总是没天没夜地工作，没有一分钟的闲暇。我会把财产安全转移到外国，毕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有什么后果。”

“我一点都不担心亲爱的，甚至能为你准备嫁妆。”赛琳姑妈翻动着抽屉，找出仆人们先前说的照片，迷惑的说，“我的记忆似乎不太好了，萝拉，你记不记得夏尔拍过这么一张照片。”

萝拉姑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笃定的说：“不是夏尔。”

“恩？可是很像。“

“不是，这是新照的。还有背景的徽章，明显不是我们家族。不过跟夏尔小时候的确一模一样，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的。”我强撑着坐起来，声音沙哑，“我的儿子，西诺。”

在重赏之下，不久就收到了来自游民的证据。康布梅夫人被发现在离家不到五公里的后山上死去，尸体已不堪入目，而西诺不知所踪。我带着她的骨灰来到罗马，在教宗的后山亲手挖出一条墓穴，多芒表哥曾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回答说：“不，我的妻子死了，没什么可帮助我的。”

罗马终究令人失望，在花园中溜达的那些升高权重的老色鬼，时刻提醒着我西诺这样的男孩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我准备向表哥道别的那天，出乎意料的碰到他与某个人争执。

“又来了。”见习牧师们传递着意味深长的目光，夹杂着几分嘲笑。

“主教总是很忙碌。”奥利的秘书提醒我说，“梵蒂冈只有两种人，一边是那些时刻觊觎教皇宝座的老头，一边是向上帝要回报的无耻信徒。”

“多芒在哪？”

“他在天平中央。”

“为双方称量？真谦虚。”

“为上帝称量。”多芒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向我招手，“进来吧，小夏尔。”

我走进去是为了观赏这个号称有上千年历史的殿堂，倒置耶稣下坐着那个沮丧的男人却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羞辱了他，你无法体会到羞辱一个同胞能达成多少目的，真是遗憾。”多芒对我说，“不过有个诀窍，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被羞辱了。”

“病态的掌控欲，我很了解这种感情，不过我比你更善于掩饰。”我惋惜道。

“我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厌恶，凡人都是上帝的过客。”多芒递给我一杯水，“看来这就是离开的号角，这个香气四溢的神殿留不住你？那天堂是没有你一席之地了。”

“我嗅到了香气下那死亡的气息，与之相比，我更适合臭烘烘的生命。”

神像下胡子拉碴的男人抬起了头，神情困惑的看着我，随即欣喜若狂。我不断回忆这个人的样子，露出最擅长的礼貌性微笑，以防又是哪位被遗忘的远方表亲。而他的一句话就让我明白自己的举动徒劳可笑。

“小王子。”他说。

我推迟了自己的行程，深夜我们随意流浪到罗马的一家小酒馆。我们默契的避开离别的那几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