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自己了，以前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不过是因为对所有外界的极度不自信，他总觉得，只有自己帮得了自己，别人哪怕对他好那么一点都是奇迹。就像是坐在台下看电影，电影里的角色再好也不可能走出屏幕来看到观众的不安，然后关切地问他：“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吗？”

可是现在有个人走过来，打开了影院里的所有灯光，大屏幕霎时黯然失色，只剩下这一个人伸出了手。

他终于明白，陈姝的偏执，亲戚们的闲言碎语，同学同事们的偏见冷眼，家里的不顺，这所有的所有，他并不是无所谓地不在乎，而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习惯性地将这些东西内化为“这是他应得的”的观念。

那些是他应得的，晏逸阳执着地找到这里来，甚至此刻把文件递到他面前来，才是不应得的。

不应得的东西太重，他一时承受不起。

晏逸阳头一次看到薛泽铎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低价卖了，要求是一次性付款，运气好卖得很快，所以应该是买不回来了。”

晏逸阳慢慢说着，却发现薛泽铎微微弯着腰，满脸通红且脖颈上青筋暴起，他不平稳地呼吸着，几乎是有些颤抖，晏逸阳一愣，下意识右手想去拍对方的背，“泽儿，你…”

薛泽铎却猛地甩开他的手，怒道：“滚！”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薛泽铎背开身去指着门，“滚，拿着你的东西离开。”

晏逸阳看着薛泽铎的后颈，原本白皙的地方此刻通红，并且有一只手握紧着颤抖，显然是此刻情绪过于激动，晏逸阳站了一会儿，好几次想走上去抱住这个朝思夜想的背影，但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拿上东西离开了。

阖疾下猛药，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晏逸阳走了以后，薛泽铎感到那种震荡让他的心承受不住，快要爆炸的情绪一层一层地翻涌上来，他蹲下来抓了一把玻璃碎渣紧握在手里，血肉刺破的痛感才稍微能缓解一点他心里的难受。

突然感觉脸上痒痒的，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去拂，竟然是湿润的，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

他原本是没有关于泪水的记忆了的。

接下来的每一天，薛泽铎都能碰到晏逸阳，大多数时候是他在咖啡厅里弹钢琴，晏逸阳在不远处的独座那里喝着咖啡敲电脑，偶尔敲累了就手托着脸，笑着看他。

他往往视而不见，但偶尔一瞥眼看到的晏逸阳却永远满是笑意，眼里盛着盈盈的光。

离开咖啡厅后，薛泽铎去买菜，晏逸阳也总是静静地跟在身后，两人分明都是沉默着的，但晏逸阳却总是带着笑。

最初他还不胜其烦般地问道：“你天天跑过来，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晏逸阳笑着摇摇头，“我乐意。”

在这里待的日子长了，晏逸阳也和这里的一些人熟络起来，晏逸阳与人交好的能力薛泽铎向来不怀疑，但晏逸阳熟络的人数不多，才让他觉得惊奇。

晏逸阳大方地说道：“有些人我不喜欢，比如咖啡厅那几个服务员我就不很喜欢，不想跟他们熟。”

他不喜欢。

薛泽铎在心里品着这句话，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见晏逸阳说自己不喜欢什么。

此时夕阳低垂，天边一片席卷为绚烂的火红，橙红的颜色透下来，人的脸上都泛着温暖的光。夏日白天的燥热微微消退了一点，人的心有一种莫名的平静感。

“你们家房子卖了后…”薛泽铎终于提出了这个话题，“你住哪？”

“随便在哪租。”晏逸阳嘻嘻笑了笑，“要不你今晚来我家吃饭？”

薛泽铎一愣，晏逸阳往一栋楼指了指，一幅惊诧的样子说道：“好巧啊，咱们住得这么近！”

这一切太过突如其来，等薛泽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晏逸阳进了晏逸阳租的房子门口。

晏逸阳开着门，他突然有点紧张，“你妈在吗？”

“当然在啊。”晏逸阳回答得顺其自然。

“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