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拜岳此人，多次科考具是不中，承袭祖上的医术和药铺，勉强也算过得滋润。此人生性良善，却也十分懦弱。相当慷慨地解囊救济穷困之人，却也十分吝啬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说他迂腐，可却也终究随了何仁杞的愿望，没硬逼着他娶亲。就连冥婚，最终也允了忍冬去陪他。说他狠心，虽然赶了何北芪出门，却不曾真的迁怒于胡家帮的人。每遇着他们支援学生运动时伤了哪里，药都是捡底价给，有的甚至白送。说他大不敬，却是最为虔诚的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来这定康神庙之中。

今日如此疯癫，最初一趟来是因为到底他心中仁善，看不得他人受苦。他见这大水漫天，神灵不庇佑众生，心中愤怒。来到殿中，又被他眼中的庸碌之辈拦住，这才动怒掷了鞋子。第二趟来，则是想要逃避责任。借着怒骂定康元君，为自己脱罪——因他自己没有细细检查过店中的事物，导致大火发生，一家店铺被烧；因他自己一意孤行，何仁杞的墓才被选在了那处所谓的“风水宝地”，最终险些遭了大灾；因他自己嘴硬，对胡家帮帮主始终瞧不上，这才让何北芪伤心落泪，乃至于不愿相认。

一想到这三桩事，他都求过子慕，他心中便早替自己想好了万千个理由。

甚至直到宋璟倒下的那一刻，他都在怪罪子慕。

“若不是祂！若不是祂，我何至于此！”

骂骂咧咧没几句，忽然看到了珉姐在掉眼泪，便突然使劲挣脱了众人阻拦，一个猛子地冲进了大雨中。珉姐努力仰着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未见人影后便收回了视线。

何掌柜跌跌撞撞跑开，离大殿有一段距离后，一刀抹了脖子。从山上石阶滚了下去，远远听见水漫上来，想也是尸骨再无处寻。有人跟着他出去，将这消息告知殿中众人。众人丝毫不替他可惜，只哀伤宋璟遭了这飞来横祸。珉姐眼泪依旧不止，也不知道是替谁伤心。

那边学生们磕头拜神的，额头都青了，也没把人拜回来。胡乱抹着眼泪回来，又继续同其他人一道哭。被宋璟保护的那个学生，哭得尤其大声，根本不敢去看方竹约那边。

全场哀叹的哀叹，哭丧的哭丧，谩骂的谩骂，一屋子嘈杂声中，大概只有方竹约最为冷静淡定。

他面上亦有泪痕交错，却始终一言不发。一只手仔细捂着宋璟的伤口，另一手同她十指交握。在学生们哭得抽抽嗒嗒、气喘不赢的时候，他的表情才第一次有了变化。

方竹约皱了下眉，轻声道：“都莫哭了。她不喜欢见到学生们伤心。”

学生们只哭得更猛，却都捂着嘴不敢出声。

若说是为了刚刚才见过面的宋璟哭得如此这般的，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多数还是以眼前之事为契机，宣泄自己长久以来憋着闷着的事情，诸如家人不知下落、家乡遭遇水灾、孤身前途未卜、国家风雨飘摇等等。

这些长久积压在心中的烦恼与忧惧，在今日见到好端端的人下一秒就香消玉殒之后，轻而易举地摆脱了理智的束缚，在他们的思绪中无尽狂奔，攻城略地。以至于平日里贯知道如何理性思考问题的人，一下子全部都只会呜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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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昭看向子慕，斟酌着该不该求这个恩典。

子慕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猜到她的心思，很是惋惜地道：“十分抱歉，能够起死回生的神仙本来就不多。好巧不巧，我就是那些做不到中的一个。”

灵昭只得点点头。她明白子慕并未骗她，起死回生之术，连灵明都不会。会的那几位，也轻易从不施展。她听过的唯二施当众使用过此术的人，也就只有母神和冥君。母神她自然是敢去求的，可是她压根不知道母神现今何在。冥君她才听说现在历劫，找不找得到还是一说。找到了之后，历劫中人对前生毫无记忆，他怕是听说自己原来是冥君都会觉得荒唐和害怕。

灵昭无奈叹息道：“莫说人了，就连神，面对死生，多也是无策的。”虽然如此说，但是她仍旧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