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雨停之后，方竹约抱着宋璟找了辆骡车，付了车夫高出市场价三倍的钱，加急往家中归去。他从不食言，说了要办喜事，三日后，便当真给所有旧友都递了帖子。灵昭同子慕自然也收到了。

“去不去？”子慕征求灵昭的意见，毕竟方竹约同灵昭的关系更近一些。

灵昭思忖了一会，看了看那张红色洒金的请柬，有些犹豫。她以往总是羡慕其他神向她炫耀说有人类朋友，现在真的拥有了，才觉得这事其实也没有她过往想象中的那样好。

她在这些年里，不是没有见过背信弃义、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是没有见过荣辱与共、死生共担只相随。她本能地厌恶前者，更本能地艳羡后者。人性易变，人心难测。灵昭完全吃不准方竹约以后会怎么办，她只觉得若是自己今日去做了这个红白喜事的见证，那来日必不能够太接受方竹约与他人结缘。若是不去，她还能够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子慕看她咬着下唇，拿不定主意，问道：“很纠结？”

灵昭点点头，道：“母神曾经司掌姻缘，我若是得了神通，必然也能够赐福天下有情人。”

有些话，她虽然未讲得明白，但是子慕却能够会意。

“你不信他…不对，你是怕他来日，觉得今日所为，不过年少荒唐？”

灵昭道：“虽然宋璟的魂魄早就随冥君的人走了，但是冥婚之时必然能够得见。我如果到了那里，便是见证人之一。日后若是有个万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视若无睹，那是对不起当着宋璟面儿上的这份见证。如果铁面无私，今日他当我是朋友、来日我也不好意思。”

子慕笑了出来，道：“小家伙你想太多。今日见证者，还不是你呢。”

灵昭道：“我固然知道，今日冥府会派人来。但是…但是我若见到了，那这桩事便也算在我头上了。要是将来我能够名列神簿，这事便直接划过给我了。”

这就是神簿又一精明之处了。所有来下界历练的野神，所见所闻的事情，凡是遇到“无主祈愿”也就是对着不知何方神圣祷告不停的，都会算在这野神的接受范围里头来。在这野神名列正位之后，再按照那些章程办事显神通。说来复杂，举个例子便好理解得多：灵昭今日如果去了冥婚现场，那方竹约所作一生一世的祷告就会被记在她的业绩本上。如果后来方竹约违了约，冥府那边清算，灵昭也是要从旁协助的。

这起愿还与不还，至多只干系到下一次灵验不灵验；但是这起誓践与不践，至少也会清算了那些毒誓中的某一句。

但是如果灵昭这一次找个借口推辞了，那便勉强可以算是她不在场，没有收到这个起誓，未来无论怎样，也都与她并不切身相关。

子慕听她说完这些，道：“神簿太过老谋深算，居然还有这样一出？”

“居然真的也有我知道但是慕姐姐却不知道的事情？”灵昭见难得子慕不知道，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几分小骄傲。虽然她并非真的不学无术，但是能够在子慕面前展现一回聪明才智，却比真拿了第一名还要让她高兴。

子慕半点不觉得丢面子，道：“我从下界修上来，与你本不是同一套体系的，不知道也很正常好不好？”

灵昭见她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是从自己这里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心中更高兴了。口上却不逞威风，只道：“也是。”

子慕反过来问她：“倒是你，这些是从何处听来的？”

“讲这个的课，那可是我为数不多既没有缺席、也没有作乱开小差的。”灵昭说着扬了扬下巴。

她如愿以偿，得了子慕的摸头作为表扬。

“所以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子慕问道。

“我纠结至此，问题的根本就在于怕万一日后难做。而这根本的根本就在方竹约。他若是值得信，自然去也没什么。”灵昭分析得头头是道。

子慕道：“就这些年的接触下来，你对他还看不清？”

灵昭理了理辫子，道：“也不是看不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