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约的家里虽不是名门大户，但也是有些田地，吃穿不愁。同村的宋家，十分清贫。家中生了四个女娃娃才得了个男丁。家中本就养不活这么多孩子，这最小的四妹又得了病，宋家便忍泪想要放弃她。好心的方母知道后，给孩子找了个大夫过来瞧病。四妹病好以后，宋家便将人送去，求方家收下当个童养媳。

方竹约比宋四妹子大了七八岁。小女孩七岁被搓了个澡、换了身干净却十分单薄的布衣裳在大冬天的被送到家里来的时候，他正好在读中学。方竹约从小成绩优异，又惯受新思想的熏陶，深觉女孩子不该这样被当成礼物一般送来送去。方家也是厚道人家，祖上曾是出过进士的。方父是看在宋四妹子可怜才收下她，且宋老爷子曾在水塘中救过方父的二弟，便也正好报答了这份人情。方母也不叫宋四妹子干旁的活，只让她跟着自己做些缝缝补补的事情，闲来还教她识字。二人对她都很好，住的地方也是挑了间和方竹约差不多布置的屋子。方母还给她添了好些衣裳和头饰，权当圆了没有女儿的遗憾。

宋四妹子过来三个月后，不再喊方母大太太，也不再喊方竹约大少爷，改口喊了母亲和哥哥。正巧春和景明，方竹约便给她想了个名字。

“璟。就宋璟好不好？”方竹约问道。

宋璟有些惶恐道：“哥哥不愿我跟你姓，可是觉得我…可是准备找日子送我回去的？”

那个年代，村里的童养媳要是被送回去了，可是莫大的耻辱。那女孩子不仅再嫁不到好人家，走在路上都得看人白眼。被舍弃的童养媳，连被下堂的妇人都不如。

方竹约见她红了眼眶，有些不知所措，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四妹子你误会了。我是…是觉得你是宋家妹子，自然是姓宋。你虽现在被送来了我家，但是你未来要嫁给谁，自然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的。”

宋璟理解不了他这话，只以为他不愿意要自己，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什么活都会干，扫洒、挑水、种地这些我都可以干。脏活累活我也会干。以后哥哥取到别家的小姐，我做个妾也是行的。少爷，少爷不要赶我走。”

方竹约一边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无奈道：“什么做妾？我不是不要你，你想错了。四妹子，你刚来我家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你须知道，身为女孩，你从不比谁轻贱。脏活累活不必你干，等到了七岁，父亲母亲也决定送你去学堂读书。我们家全当养了个外姓女儿，报答你爷爷当年救过我那在海外做生意的二叔。”

宋璟惊讶道：“我…我也能去学堂？”

“对的。前些日子我们给二叔写信去了，二叔知道你被送来我家，主动说要付你的学费。要不是你爷爷当年在寒冬腊月一个猛子扎下水救他上来，现在他坟上青草都换了几茬了。”方竹约见人不哭了，心中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继续解释自己先前的话，道：“四妹子，我方才的意思，不是不要你，更不是像刘家对待王大妹子那样。”

王大妹子也是童养媳，五岁就被地主刘家强行要去做了童养媳。什么活都干，吃得差，住得差，人瘦黄瘦黄的。二十岁了也没被那不成器的小恶霸刘少爷收入房里，反而被赶了出来。不仅无人愿意娶她，王家也不想收留这张吃饭的嘴。十五年不养在身边的女娃子，早多年不亲近了。这王大妹子走投无路，原想剃了头发去做姑子，结果半道上失足落下山去。村中人都道她上辈子定然是做了大孽，所以连庵门都进不去。听说连尸骨都没寻到。

宋璟问道：“哥哥觉得王大妹子，是上辈子做了大恶，今生来这赎罪的吗？”

方竹约道：“当然不是。我只觉得她可怜，更觉得刘家和王家都有些可恨。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宋璟憋出一个微笑：“哥哥果然，和村里大部分人，都是不一样的。”

方竹约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正准备自谦几句，转念一想，不如就借此机会让宋璟知道读书的好处。便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