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数，“怕是得花出三十两银子了……办丧的礼数可是来者不拒，他连米食都借不到，如何赠得起？”

又仔细辨了辨，今夏不答反问道，“灵柩前面那个着素服的主丧之人，你认得吗？”

杨岳眯了眯眼循着她的指引望过去，此人身宽体盘，断不似童宇的形貌……

此人似是对边上的小厮吩咐了些什么，转头一瞬便被今夏抓了个正脸——

“礼部侍郎王希烈！”

今夏一时没收住声，惊得杨岳忙将她脑袋往门后摁。两人倏地蹲下身，死死抵住门背。屏息留意了一会儿，听正堂仍是唱念吹打夹杂着几声哭婆子的干嚎，这才缓过劲来。

杨岳责怪地回她一眼，思忖片刻才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去年丢了殿试名册急得团团转，请咱们去找的那位……不过，若是顶头上司主丧，倒也说得过去……”

看着这位永远抓不住重点的憨厚仁兄，今夏也再无力气损他，“一个礼部六品主事死了，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杨岳盯了她一会儿，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话，拽着今夏起身往外走，“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送灵，咱们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走吧走吧……”

今夏忿忿然挣开他，脸又往门缝上凑近，“这些人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夏爷……”

“嘘，别吵……”

“吏部员外郎姜大人到——”

“大理寺少卿赵大人到——”

“兵部武备司主事方大人到——”

“刑部侍郎寇大人到——”

“……”

“居然还有寇大人……”六扇门的顶头上司居然也有份，杨岳大惊。

今夏复将他拽伏下身。

一应迎宾叫子喊得错落有致，有板有眼，照这架势，门外的轿辇都要摆到西凤街上去了。

门缝将王希烈的背影挤得颀长，一番寒暄，哀乐大奏过后，他掸了掸宽大的衣袖，展开一卷黄纸，如泣如诉地念道——

“童公立本，字吉祥，广东番禺人氏。幼入庠序，饱读诗书。二十七岁得中举人，嘉靖三十二年会试进士。初补知县，继升州同，后调礼部，荣膺主事。列籍二十余年，不阿谀逢迎，坚贞自守，乙亥二月，因胡椒苏木折俸，举家生计陷入绝境。公既两袖清风，又不肯告困于强梗。遂借三尺白绫，断然了却残生。呜呼呜呼！本是渊衷静默之臣，顿作悬梁枵腹之鬼。尸身未寒，讹言踵至。人议公愚，予为辩之：本是朝廷之命官，竟成帝乡之饿殍。卸下官袍而自尽，挂起苏木而悬梁。请问谁之过耶，谁之罪邪？”

念到此处，王希烈已是声嘶力竭，只见他脸上肌肉痉挛，双眼充血，几欲捶胸顿足。就在这情绪即将煽动在场所有人时，门外的迎宾叫子强忍着惊恐高喊了一句：

“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到——”

话音刚落，灵堂内哭声骤歇。

一纸祭文念罢，目的为何已是昭然若揭，今夏想不明白都难。可即便是为向张居正施压也不能聚众闹事，否则朝廷还有何纲纪法度可言？看大人素色常服，一身凭吊打扮，他怎么会掺和这种事？若是吊唁，随侍的岑家二位哥哥却穿着锦衣蟒袍千百户的装束，又是为何？

今夏将隔间的门缝撑得更大一些，双目紧紧盯着他，只恨不能再将眼前的情形看得清楚些……

“原来诸位大人都在，言渊冒昧了。”

陆绎自若地向当堂的各位官员略施一礼，在睽睽众目之下，取过三支檀香。

众官员还没弄明白陆绎此举是为兴师问罪，还是擂鼓助威，便听见陆绎又言：“王大人善待下属，言渊还应多向大人讨教才是。如此郑重其事，童主事若是泉下有知，定会甚感欣慰。”

尚在愣神的王希烈，一听此言便冷汗直冒，虽与陆绎同级，却不敢对他打半点马虎，“陆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目含剑芒自人群扫过，众人纷纷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是否健在，一时间各种议论不一而足。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