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府的小公子走失一事，隔日全城便都知晓了。

祁府上下百思不得其解，以三郎残病之躯，只有一小童傍身，断然是走不远的。然而方圆几里的坊里坊外都翻了个遍，愣是一片衣角也没有找着，反倒是惊着了许多无干百姓。

三天下来疲累之至，祁渊便是坐在屋中，也坐不安稳。往日虽也有类似事件发生，但若是他亲自出马，不愁寻不到人。但此次派出的人马皆无功而返，他自己也跑遍了长安一百零八坊，终是无所收获。

他正一筹莫展之际，朝中毫无征兆地发下一道密敕，由火漆紧紧封着，几经周转方落到祁渊手里。祁渊拆后便火速赶往宫内，到达立政殿时，已然月出东山。

素来温和的小皇帝此时面容凝重，负手立于阶前，将近期突厥之举动逐条念与祁渊听。祁渊听罢，原本焦急的神色逐渐覆上一层寒霜，双眉紧紧拧着，额中已生细纹。

“……突厥设牙旗于玉关之外，若再近一步，便是雁门。中原沃土水草丰富，百年以来关外战火纷飞，长城以北环境恶化加剧，他们……怕是耐不住了。”李弦倾身向着祁渊，声音微小却极为坚定，“我有意转变如今宫府中尚文风气，此举需你相助，方得奏效。”

“陛下尽请吩咐，臣定效劳。”祁渊抱拳应道。

“我明日便为你下一道征军令，着人至长安各处征兵，令派一道令至蓟北。而后你便回到蓟州练兵，特许你三年朝会假。命你三载之内，为朕练出一支利兵，切记要宁缺毋滥，选根骨极佳者入军。”李弦将手搭上祁渊肩头，“朝中我可尽心托付之武将唯你一人，清挽，……你此次任务不小。”

祁渊双拳紧攥，吐纳略显急促。良久，他一撩衣袍，躬身伏地，重重在阶前磕了个响头。

“不辱使命！”

语罢，利落起身，转身便向外走去。

立政殿之下，祁镗早便等候多时，见祁渊出来，忙迎上前去。问及密会之事，祁渊脚步不停，只道： br />

“走，……回蓟北。”

“蓟北？”祁镗大惊，还以为祁渊受了什么贬谪之令，但见他容色颇为坚定，便也不好再问，只得小跑两步跟上他，“那三郎？不找了？”

“不找了。”祁渊微微侧头，阶下夜风拂面，将他一身衣袍卷动得猎猎作响，他面上是平素难得见到的冷毅神色，“他既如此想要求死，我还有什么必要管他？” br />

接连三日的奔波加上夜间无心入眠，此时他眼下已蒙了圈淡淡的乌青。祁镗在一旁傍着，十分担心祁渊的身体会因此吃不消。他尚还担心着，祁渊早翻身上马，看样子似是要先连夜赶回咸阳。祁镗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热潮，随后他振奋精神，亦攀上马来，振动缰绳向前追去。

官道之上，两骑一前一后，绝尘而去，此时东月初悬，但山河寂、语声销，夜深沉。

——

昌明坊里新来了位衣着不凡的小公子，后头跟着位书童。窝藏在此地的大都是些不干不净的地痞流氓，一见他二人这般行头，便知是身上有点油水的富家子弟。且那小公子面带病容，瞧着是个好欺负的主，几人远观一番，皆蠢蠢欲动。

不想小公子向坊主买的竟是坊里最差的一方地契。那房子檐瓦破败，冬日漏风，夏日闷燥，破败得近乎无人愿住，他看了一眼，终还是一咬牙将其购下。坊主见他模样，知他是个罹难的朱门子弟，便趁势讹了他一大把钱。小公子低眉忍气，也任他拿了，未出异言。

待几个地痞乞儿挨挨蹭蹭到门前时，祁湄正坐在窗前，就着一点微弱的月色翻阅残卷。他头也不抬，只端得一副冷淡做派，双目未离书卷。痞儿一瞧便不乐意，近前呼道：“兀那小儿，识相便掏些铜子与我几个！”

祁湄低着头，有些害怕似的，伸手去袖里，取出一物，抛在他几人面前。痞儿低头去捡，见只是一枚毫不起眼的铜子，不由怒道：“莫糊弄我！”

“似你这般人，也只配得这么多。”祁湄抬起眼，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