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早该想到，辜文永远不会被限制住。

大泽之神，即使被困在神殿之中，只要意念清晰，依旧可以操控万千江水湖泊。他手指灵活地在虚空中作波浪状起伏，万千水浪便皆会听从他的意志起落。

但是辜文的本意并不是要做出什么灭世的事情来，他修长灵活的手指只草草在空中浮动了几下，便放下了手，一脸坦诚地对着灵昭道：“其实，我不是什么恶神，更不是邪神。”

灵昭道：“一码归一码。你现在无心滥用神力造成人间水灾肆掠，这一刻确实不该将你归为邪神一类。但是你之前多次随意调度凡人的生命力，可触犯了许多的禁忌。”

“你之前问我，好坏如何来区分。那现在，我也要问问你，禁忌又是如何被划定的？”辜文有些倨傲地扬了扬头，带着大泽之神操控万水时的那种无有敌手的气势，笑着追问道：“他们砸我的神庙、毁我的金身，让我感到疼痛和难过，这就不是犯我的禁？神簿不为我做主，我便必须忍气吞声？”

子慕本想帮灵昭说一两句，但是刚想开口却又觉得，同辜文之间的对辩对灵昭看清自己内心所想大有裨益，便还是决定看她发挥。

好在灵昭本也没打算靠着子慕解决此事，头脑一直转得飞快。想当初在学宫逃课时候，论起编借口，她可是一代开山立派的宗师人物，听说现在还有小野神在用她早多年玩儿剩下的来哄骗教书的老神仙们。那帮老顽固她都能够应付，眼前这个，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对，没错，说得在理。你若是单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曾经遭受的那些不公待遇和堪称屈辱的经历而惩戒凡人，我觉得顶多只能算他们触了神怒，你吸取他们的生命力，不过是叫他们知道何为报应。可是…”灵昭话锋一转，“可是你似乎并不是为了你自己，不然当时就该因为震怒而去惩治元凶，不必拖延个千百年来拿他们的子孙后代撒气。”

辜文皱起眉，道：“我与我爱之人为一体。”

“错。”灵昭道：“人神有界。你与她，不可能是一体。就算你现在卸下大泽之神的神位，做一个野神，她的寿数也不能与你相共。”

“我以为，能够抽出神筋来反抗神簿的，应当是有见识的。没想到，成见居然还是如此大？那我同你废话这么久作甚？”辜文边摇头边从虚空中抽出一张网来，和方才他拿在手里的武器不同，这网之上有异彩，应当是他的神武。

“什么叫同我废话？这是我在问你话。”虽然灵昭右手也暗中蓄力，时刻准备着开打，但是该讲明白的道理，她觉得还是必须讲明白。

“是我发现你触犯神规，还深更半夜潜入神殿之中，想要借着阻隔信徒祈愿的方式瞒天过海。是我念及你窃香未遂，决定给你个机会。你同我讲清楚了，我便当作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若我一状告上去，你非死难赎。”

辜文道：“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啊？”

“那倒是不必。”灵昭对他着假客气的阴阳腔调很烦，“你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动武，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了，我们大可以还是按流程走。只要你担保以后绝对不再随意使用他人的生命力，那祈愿递上去之后，即使这一次帝君手底下的小神官大意疏忽了，神簿不追究你，我也不提此事。”

换作别的神，听了这句话，多会心动。不说立马和盘托出，至少也会放考虑一二。但是辜文却不同，他冷哼一声，“不必了，我以后不可能不做。”

灵昭有些不敢置信于他的偏执，问道：“为何？你还是坚持认为，你的做法毫无错处？凡人的生命力于你，不过是想用便随时可取的物品？”

辜文没答她的问题，只道：“纵我有错，人类也不无辜。你放心，我能保证我惩罚的绝对不是善人。”

“又来了。你如何分善恶？”灵昭叹了口气，这怎么总是车轱辘话转个没完？

“你以为，千百年都不计较的我，为什么突然计较了？”辜文突然激动了起来，音量也提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