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墙上, 冷风呼啸。
宇文成都到的时候，在岗的将士都挤到了视野好的墙边，伸长了脖子在看。
“又是一个人？”
“昨天说求和, 今天还真的派人来了？”
“我眼神好, 我看看我看看——”
后挤过来的将士眯着眼, 看了好半天, 最后惊奇的“咦”了一声：“这鼻子, 这眼睛, 长得竟有些眼熟......”
“眼熟什么？”宇文成都的声音冷不防的从身后响起。
“将军！”众将士皆垂眸拱手，怕因为被逮到看热闹而责怪，连忙开口, “将军，外面来了个人，看长相不是库莫奚人——”
宇文成都已经看见了。
他站在城墙边上, 眸色厉得像拉满之弓。即使天色已经暗淡, 但还是清晰无比的看清了来人的脸。
一张非常熟悉又惹人厌恶的脸。
他穿着一身库莫奚的华服，金纹云袖，料子一看便价格不菲，即使在昏暗的夜幕里头, 也能就着点月光，水一样的淌着雍容的光亮。正经的库莫奚公侯扮相。此时正稳稳当当的站在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
宇文成都偏头，长眸眨都没眨一下, 声音寒如刀风：“把重箭拿来。”
昨日吃了骨阙可汗城下叫骂的亏，仗着弓箭射程短, 留了他一条命在。今日他派人找遍军械库，才在一个落灰的角落，寻到了能灭库莫奚士气的东西。
重箭粗如成年人小臂, 长如银枪，射程较普通的弓箭远了不少。使用时不似平时握弓在手，而是拉动载箭的器械如满月，三箭齐发。但是需要拉器械之人臂力超神。故而寻常战事，从来不备此物。寻常将士更是没亲眼见过有人能拉开重箭的巨驽。
被吩咐的士兵怔愣了一瞬，连忙叫了几个人，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威风的重箭推上城楼。
还没推到宇文成都面前，就听见城下的人，高声喊道：
“宇文将军——”
中原人。
话音一响，众人就反应过来。库莫奚人学中原话，多多少少是带点口音的。有将士猛眨眼睛，觉得那张脸倍加熟悉。
“本候是骨阙可汗的座下谋士，今日来同将军商讨议和之事。我方已经遵守盟约，不再进攻。并且愿意和隋朝联姻，就是做当今圣上的孙子辈，也心甘情愿。如此诚意满满，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
宇文成都站在城墙边上，根本没有回他话的意思。听了半晌，终于舍得开口：“林卯，几日不见，在库莫奚都当上候了啊？”
此声一出，城墙的私语声像炸开了锅。
“林卯？他是林卯？！”
“咱们冀州以前管粮印的林卯？！”
“这狗官没死？！还投了敌？”
众人反应过来时，看向城下的目光，都有了生吞活剥之势。
但被一排排眼睛瞪的林卯，浑不在意，他抖了抖袖子，淌着金钱流水的好布料在风里猎猎作响：
“将军，我虽很想跟你叙叙旧，但现在属实不是时候。只要你一声应下，骨阙可汗立刻撤兵求和，和大隋永结同好，甚至愿意以一半兵晌作为聘礼，随时准备迎娶如意郡主——”
身边有将士骨节都忍得咯吱咯吱响。
有人不顾将军在前，宁可受军法处置，也流星烈火般的蹿到墙头，向下啐道：“你一个通敌叛国的东西，在这放你娘的狗屁！！”
倒是宇文成都，在这高声咒骂和胡搅蛮缠中显得异常镇定，视线只在林卯提到‘如意郡主’四个字时，沉下了半分。
他走到弩机后面，抬眼看了看城前空地上叫嚣的男人，轻飘飘道：“想要与我议和，那我可有件事要问问。”
林卯没想过事情能进展的这么顺利，脱口而出道：“我们可汗都说到这份上了，冀州城危机与否，将军你一句话的事。林卯一定知无不言。”
回应他的只有城墙前的晚风。
方才还同他有来有往的城墙，寂静一片，像忽然之间空巷一样。
座下的马有些焦躁的原地踏上了步。
林卯一时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