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叔说下文。

丐叔咕咚咕咚饮了杯茶，“我都替你打听过了，确是有一人满大街询价。不过买卖敲定之前，那人要先问官职高低。”

“什么人还敢看碟下菜？这不是拜高踩低是什么！岂有此理！”

她原就担心误了苦命人的口粮，才特意不许下人打着陆府的旗号在外招摇。偏偏就有人借机浑水摸鱼，还真把人当软柿子捏！

今夏牙根一咬，愤慨问道，“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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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香茶馆。”

换了身黑地银花纻缎灰鼠长袄，两撇髭须，瓜皮小帽捻须眯眼，细读了匾额上的字，而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头。

即便是外间没有摇着香风的团扇往男人身上招呼，影壁内，那纵深屏风上搔首弄姿的仕女图也能看出，内中做的不是什么清水生意，自称“茶馆”，也不过是挂了羊头卖狗肉而已。

“……”

“石伙计来了，莺儿搬个座儿来。”

“石秀你过来，我们这儿不是招商旅店，庵观寺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凝神谛听，屏风那头由远而近的声响正是京戏《翠屏山》的唱词和文武吹打。说得是水浒第四十五回，杨雄妻潘巧云与僧裴如海私通，为石秀所见，却被反诬石秀戏己。杨雄不察，与石绝交，惹得石秀愤而离去，乘醉夜杀裴如海。

今夏一进茶楼，酒茶氤氲，锣鼓声混着叫好声，仍盖不过戏台底下男男女女的阵阵调笑。上了二楼，折扇一摇，她斜靠着柱子打量楼下声色犬马，间或有一两个伺候打茶围的小厮穿行其间，点头哈腰，端茶送水，好不殷勤。传闻这香染商人郝一彪大耳肥头短颈，人如其名，她留意了小半日也未见着此人的身影，遂向鸨母掏了一锭银子，才讨得那郝一彪回回必点的锦绣姑娘半刻茶歇。

跑腿的小厮端了壶酒来，略讨了些支酒赏钱，便将今夏引进二楼小间。她拣了一张带托泥圆腿的玫瑰椅子坐下，瞥了眼桌上的银质酒壶，不知这锦绣姑娘何等风姿，竟能将这京城首富醉得五迷三道。

小间不大，却甚是高爽。她落座的这个隔间是丫鬟的空房，有一般床榻桌椅之类，却是备官铺的。内室则是花魁娘子的卧室，尚落着锁。小间的客座上面，挂了一幅名人山水，香案上博山古铜炉，烧着龙涎香饼，两旁书桌，摆设些古玩，壁上贴许多诗稿，内有一篇瘦金小楷的《逍遥游》，看来这锦绣姑娘也并非一般风月俗物。

候了一刻钟，隔壁房间的丝竹管弦不绝于耳，间或有一女子和唱，似水如歌，婉转悠扬，宛如黄莺出谷。今夏不禁好奇，是哪家明媚女子有如此一副天生的好嗓子，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左右在此干等着也是等着，她便蹑手蹑脚出了房门，漫不经心地踱至隔壁的内窗下，用扇柄将轻纱拨开一条缝隙，目光朝里面探去。

“你瞧我二人，倒底是克述兄的风头好些，还是我的风头好些？”

主位之上，一个轻佻的男声循循善诱。女子娇笑一声，樱唇轻启，正是方才的莺啼，“据我来看，二位官人正是工力悉敌，可算得瑜亮并生，一时无两。”

“美人儿这般淘气，道不出短长，可是要罚酒的……”那男人散发，捡起刀牙板夹头香案上断成两截的鎏金发簪，“我这也算得钿头银篦击节碎，如今搔不上头，又当如何？”言罢，饮了一口温酒便往那美人火热的唇上贴。

臂弯中的女子挣了挣，将他推离一些，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秀发如瀑而泻，柔柔答道，“官人不嫌弃，那奴家来帮你簪……”

顺着花魁的雪藕玉臂往上看……

只看了一眼，今夏下意识地撤了折扇，往墙边退了一步。

这不是武清伯的儿子李高吗！那年端午宴上，李高是见过她的。纵然今日是偶遇，若不小心被他发觉还是件麻烦事。可……与他一同吃花酒的“克述兄”又是谁？

经不住满腹疑惑，她壮着胆子又将纱帘轻轻撩开一角，从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