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春，突厥数为边害，骠骑大将军祁渊将万兵出冀州，以征厥罪。转战七日，渡西河至高阙，获首三千级，全甲兵而还。益封渊二千户，赐蓟北侯，吏卒皆封。

——《新谢书·祁将军列传》

垂拱三年早春，缁衣军入京。

一列乌龙浩荡，振马过街坊，如黑云蔽日，铁蹄达达。人道是骠骑将军于晋阳锤炼三载，方得此一军，其军中所用刀弓皆制倍于常，一人可当十夫，路晤者皆垂首惧不敢视。

过眼便是三秋，再度踏入此王畿之地，惊觉清风擦面，分明才过了三载有余，却似是已历经尘世百年。

祁渊握着盔首，展眉放眼，衣袍翻飞。一千日月的锤炼，洗去了他从前轻狂万态的神色，锋芒全都沉进心底。

长安暮日，迎着他的马头遥遥躬下身来。他闭了闭眼，百般滋味霎时填上心头。他又想起这座城中的“故人”。

故人是谁？

近一年他虽远在蓟北，却还是通过传敕令的官属得知朝堂之中新晋了一位年轻的文士，写的一手惊风雨泣鬼神的好文章。《西都赋》甫一出，便声震文坛，引八方翘首。祁渊那时只听了个大概，便只那人是谁了，便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

如今他已是“隐隐惧相逢”。

御马行过太平坊附近，他心下有种感觉渐渐难捺，仿佛是即将碰到一桩大事似的。隐闻街角处有铜铃阵阵，他霎时有些乱神，指尖无意绞着缰绳。待看见街角转过一架寻常马车时，方才松了口气。

也许这便是浑沌之中有天定命，亦或是祁渊有心之举，两列车马擦过之际，他回头瞧了一眼帘子。秋风只是将帘的一角略略卷动了些，车内的情形大半还隐在暗影里，但祁渊却瞬时双瞳剧缩，而后他回过头去，扬声发令：“拦下那辆车！”

黑甲的军士们霎时便将这辆可怜的车围了个水泄不通。车前御马的少年见此情形，双目圆瞪，大骂：“军汉无礼，如何便强拦民车！”

祁槊还在那顾自嚷嚷，忽然闻得后方一阵马蹄声。祁渊走上前来，冷冷地睨他。他一下子不敢说话了，只是将眼瞪的老大，满面惊恐地看着人。

“阿槊，外头是如何情形？”马车中模糊传出一个祁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场无一敢应，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半晌，帘子被缓慢揭开，一身轻裘的病弱青年颇为疑惑地游目四顾。待他与祁渊对上双眼之时，他神情也倏地凝住了。

“……扣下，带走。”祁渊挪开目光，暗地里恨不得将牙都咬碎。军士们依言牵了马来，他自打马向前去了。祁湄自知惹他不快，便也不作声了，只放下帘子，待回车内，闭目养神。

祁渊此行是为汇报成效，不出半日便从宫中回来。待他扯着祁湄强硬地将人拖入府中时，童仆小辈们无一不面现惊异。

“绑至校场。”他冷冷地对祁镗命令。祁镗瞧了瞧人，满面为难之色。给祁渊一眼瞪来，喝：“还不快绑！”这才为难地将人双手反剪，向校场去了。

祁湄始终乖觉，静静地任了这一番动作。校场上仍有零零散散加练的士兵，见一位素衣的小哥儿被几名亲卫绑在校场前的柱上，便知将军又要动家法了，纷纷地都退开几丈远，识趣地不看热闹。

祁渊立在校场前，问祁湄：“你可知错？”

此时风刮得紧，秋霜微冷，祁湄仅着单衣，素白的袂角不时随风翻卷。许是不禁寒气，他重咳几声，哑着嗓答：“不知。”

只闻一声极重的响动，是祁渊扬手重重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又问：“可知错？”

“不知。”回答如初。

又打一掌。

“做得好啊，三郎。”祁渊冷笑。

“兄长谬赞了。”祁湄答。

“三年！”祁渊突然爆发，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向人吼道，“就为了弘文学府那个破位置，你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待了三年！”

祁湄嘴角噙了点血渍，他抬头瞧着祁渊，目中是难以摹状的倔强。他一开口，仍是与三年前如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