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璟......

他已经知道了她做艳词的私下活，她顾不得想如何泄密的细节，眼下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于是满不在乎地说：“你留着自己听好了，钱货两讫，概不负责。”

贺兰璟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阿湲此言差矣，你懂机工之术，体力不差，如是让君欢愉，哪里用得着拼尽全力，只需向教坊娘子讨教些技巧。”

听了他的狂放之言，任播芳低头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了冷笑：“你真是闲的很！”不再理他，拔腿就跑。

中午，她正吃着饭，塔拉送来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任播芳打开一看，惊得站起，找了她随身的暗器，一件件装在手腕，藏在袍子内。又从衣架扯过披风，急急往外走。

塔拉忙拦住她：“主人，我跟你一起去。”

任播芳转头看她，嘴唇翕合，想要说什么，可是想到了信上说只让她独自前往惊鸿阁，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努力做出平静的神色：“不必，你在此等我。”

她一抖披风系住了带子，头也不回去见贺兰璟。

惊鸿阁在行宫一角，临着院墙。

阁内无人，贺兰璟穿着大氅，手握佩剑，站在廊下等她。

“你以郑南仲的性命要挟我，是拿我无计可施了吗？我是大理寺官员的正妻，可不是什么姬妾，随你欺侮。”

信上字字惊心。

楚地有豪强买郑南仲的脑袋，他已经有惊无险遇刺一次，朝廷派去的虞候等武官，可保郑南仲，也可睁只眼闭只眼，坐视郑南仲为正道献身。

贺兰璟走向她，说的很慢，说的很沉：“我只想解个疑惑，你若心中无鬼，就大胆随我去，如不是我心里的答案，以后再无瓜葛。”

任播芳隐约知道他想要知道什么，可是她无法拒绝他的要求，郑南仲的性命横亘在她的不愿和妥协之间，所有的气节在郑南仲的安危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二人骑了马出了行宫，从龙首原走向更北的荒野，人迹罕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天色变了，又开始飘起了雪绒子，细细痒痒地钻进了她的眼里。

马蹄一声一声叩击着她的心慌意乱，天色渐暗，山坳里出现了一座吐蕃风格的庙宇。

她想起这是五十年前建在此处的密宗佛寺，供奉了大威德金刚。昔年香火鼎盛，后来德献帝时，与吐蕃战事频繁，番僧们离开了长安，这座密宗佛寺逐渐荒废。

寺门院墙刻了六字真言，寺外竖立的经幡褪了色。

推开沉重的楠木寺门，半吐蕃半中原风格的建筑映入眼中，虽然周遭陈旧，驳除了肃穆气氛，有了人世变幻的沧桑感，可是不见脏污，像是最近才被人仔细清扫了。

山中起了烈风，吹起了两人的披风，衣摆交叠在一处，互相碰撞，互相撤离，簌簌作响。

任播芳沿着甬道走向屋顶装饰金轮宝的大殿。贴了金箔的金轮宝闪闪发光，宛如一轮太阳，雪天白日失去了道道光芒，此刻同苍沉的天空一起，泛着冬日的冷意，打眼望去，白日镶嵌在千辐轮。

日不见暖，寺不见俗世供奉，只听殿内吟唱低语悠悠地传来。

任播芳止步不前，定在原地，似乎注意力全被金轮吸引了，似乎殿内有颠覆今生的魔障，一入此间，一步前，万事更。

“你不敢往里走了？你在怕什么？”贺兰璟靠近她，声音与雪绒一起飘进她的耳廓。

任播芳撇开贺兰璟握她的手，回过神，神情怅然：“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贝齿咬紧了下唇，心里仿佛如冷刀划过：“你想得到我，随便你，我不想在此。”

如果必须舍弃什么，一副皮囊总好过深埋内心的秘密。

贺兰璟先是抚摸着她愈加冷僵的面颊，复又握住她的手：“我必须要知道一些事，宫变那日在金桂树下始发的疑团今日要一并弄得清楚明白。”

任播芳脚底发软，她的神情有些凄楚，又带了怀疑：“殿内的人又能帮你做什么？心中的执念，能在这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