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睦五年。

正月，府上多了个侍女，说是宫里赏赐给宁王的，名叫祈春。

据许多人说她长得很像我。我知道，这是蔚久存心在捉弄我，她将祈春送到柠生眼皮子底下，无非就是想让我不痛快。

可她不知道的是，柠生从来不对陌生女子亲近，就连嫁来王府数月的谢侧妃，也没有机会同他多说几句话。

是以我并不慌乱，倒有人比我先急了。

这日午膳刚过，正是我用药时，谢悠然就带着三两个侍女气势汹汹前来，像是刻意掐着点来，于及门处和柠生撞了个正着。

看见柠生，她双颊一瞬便飞起旖旎的红，盈盈含笑施礼。柠生却不愿搭理，径自跨门而出。她遭一冷落也不气馁，只是神色平静目送他离去。回身面向我时，那双眸中流转的狠厉波光顷刻平息，眼下我看来仍是纯净，湖一般不起波澜。

我这才发现，原来她竟已对柠生情深至此。难怪她甘愿屈居侧妃之位。也许不是甘愿，她只是不得不这样选。

那些小心维系着的表面现象现下仍是静好的，如同潜伏的病灶一样，不知会在何时突然发作。

“我想向你讨要个人。”她进来后略施一礼，也不言其他，开门见山道。

我端起药碗的动作一顿，望向她问：“是何人，居然值得你跑这一趟？”

“就是前日皇后娘娘送来的那个小侍女。”她半分不让地与我对视，又补充道，“我院子里的下人不多，而且我一个都用不惯，那祈春既是宫里来的，定然比那些笨手笨脚的要强。”

委实是个会唱戏的人，说果然要比唱还要好听。

药还未送到唇边，便被我轻轻撂在了桌上，我看向谢悠然，尔后又笑道：“她是皇后娘娘送的人，我可不敢轻易给你。”

“明日我便让我爹爹进宫请示皇后娘娘，好姐姐，你就别小气了。”

真是奇怪，我在想，初见她时她似乎不这样难缠，我本以为她多少都有一点文人傲骨，此刻却像悉数被磨平成这深宫大院的俗。

话已至此，再推脱就是我的不是了，于是我示意姜笑将人带来。

那个毫不知情的女子，从一进门起就低垂着头，目光隐于我不可见的地方，整个身子匍匐入尘埃里：“给王妃请安。”声音极低，不参杂丝毫感情。

我由是低头看去，只可见她头顶的发，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你抬起头来。”

她静默片刻，十分厌恶这不得不为的命令般拧起眉，终于仰脸看我。晦暗双眸里涌出了我熟悉的东西，是无奈。因为长得像我而无奈吗？

我突然觉得，或许她也同当年的我一样，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祈春，你愿意去谢侧妃的院子里当差吗？”许是同情作祟，我忽略掉一旁面色略有不霁的谢悠然，决定听循一次她的想法。

她瞠目结舌、讷讷与我对视，眉目间却是为这难得而疑惑。须臾，她方重新垂下头，可唇边分明浮上了一抹淡淡笑意。

祈春最终还是跟着谢悠然走了，意料之中。我心知她此后将会面对何种，可我帮不上她，并非单单是因为无力和疲惫。

姜笑见人远去，喃喃地抱怨了几句：“谢侧妃未免也太放肆了，王妃何故如此纵容她？”

我笑了笑，摇摇头。纵容吗？

……

又过了几日。这方至夏，天儿就收不住势头地炎热起来，而我的咳症也总算是好了许多。

听闻浮叔他们打了胜仗，不日将归。

我二哥此番立下大功，皇帝盛赞父亲教子有方，大哥的文职也沾起这荣光。一时间，我们苏家在朝中风头无两，任谁见都要尊称声苏大人。

出征的将士回城那日几乎是万人空巷的盛况，街道两侧黑压压的人流几近连成一片。不为别的，就为一睹传说中不近女色的浮絮将军。

浮叔也的确值得教人仰慕一眼。他于正午时分率领一干人马声势浩大地入了城门，彼时艳阳高照都不及百姓们的呼声热烈，他一袭戎装、连一眼也不去看为他欢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