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治元年六月五日，寫著「誠」字的旗幟橫掃過洛中河原町時，帶起一陣血色的暴風。這一夜，攘夷志士們損失慘重，只是對長州而言，這還只是黑暗年的開始而已。

白石坐在醫務室的窗邊看著遠方的天空，送出去的青鳥至今未歸，他無法得知桂那頭的情況。前一夜池田屋裡沒有桂的身影，從被俘的志士口中得知桂有事先行離去，幸運地逃過此劫。然而會津、桑名等藩兵增援之後的搜捕，使得許多藏身那一帶的志士一時之間被逼得走投無路而。他還沒有聽到任何桂被捕的消息，但在得到回覆之前，一顆心總懸在那兒無法安寧。

新選組在這戰之中，雖然只有奧澤榮助一人陣亡，但安藤早太郎和新田革左衛門兩人重傷，至今仍有生命危險。沖田得了暑病、藤堂平助額上刀傷、永倉左手被削中，三人都得休養無法出勤務，其餘隊士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再加上戰前得了痢疾和暑病留在屯所的病患，一時之間，莫要說普通的巡邏勤務，現在的新選組甚至連屯所的護衛都成問題。

白石為了照顧傷病患，收隊回到屯所之後也還未歇過。他先是為安藤腹部的傷再重新動了一次手術，將止血用的紗布從安藤腹腔裡取出，然後才上藥縫合傷口。新田缺了大片的頭蓋骨，照料起來也格外麻煩。

雖然土方讓武田觀柳齋來支援，但一來武田對蘭學和外科手術一竅不通，最多只能為輕傷者包紮；二來先前他被武田那曖昧的目光看得渾身不對勁，老是得分神注意。好在稍晚時會津藩方面派遣了醫師前來幫忙傷者的治療，才加快了進度。即使如此，待他們將所有傷患的傷勢再次處理完畢時，又是暮色的降臨。

一整日未進食，白石仍沒有半點食慾；戰後還未闔過眼，他也毫無睡意。手上雖然拿著隊士們的傷病記錄，腦子裡卻一團混亂，提著筆的手久久不落，當他發覺筆上的墨汁乾涸，才嘆了口氣將筆放下。當白石想要到外頭去吹個風讓頭腦冷靜冷靜時，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那件沾了血的淺蔥色羽織，頓時讓那濃重的血腥味醺得發昏。他趁著眾人還在晚膳時到澡堂迅速地洗了個澡，雖然還是無法洗去腦海中血腥的畫面，至少讓身子清爽些。

清潔過後，他來到前庭。不若昨日的無風，這一晚，微微的南風吹拂過壬生村。

「辛苦了。」山南敬助溫和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因為身體不適而留守屯所的總長並沒有因為未出戰而輕鬆多少，一夜緊繃警戒，在收隊之後，光是應付從會津和桑名兩藩來的公用人就夠他焦頭爛額。「從池田屋回來之後就沒休息過，現在眾人的傷勢都穩定下來，該好好回去睡一下。」

「山南先生才是，為了與會津交涉，讓他們派員來協防屯所，想必也是花了不少精力吧？」白石回頭行了個禮，他見山南也是一臉疲態，道：「不知總長的身體現下如何？可還有不適的症狀嗎？」

「多虧了白石君的藥，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大部份染病的隊士也都在康復中，我和山崎都可以照顧得來，你就專心為傷者治療就好。」山南的微笑只是一閃而逝，看著白石蒼白的臉，突然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道：「很不好受吧？」

「山南先生是指什麼呢？」白石偏過頭去，眼神不敢與他相對。

「池田屋裡是什麼樣的戰況，即使沒有親身在場，也可以略猜得一二。我也不願意見到那樣的衝突，但是今次若不這麼做，京裡會陷入一片火海，屆時牽連到的將會是更多無辜的生命。這回是長州人做得太過了。」山南放下手道：「現在你能做的，就只有好好整頓自己，之後只怕還有更艱難的戰事要準備了。」

「山南先生。」白石背對著他，輕聲問道：「不久之後，會有戰爭嗎？」

「如果長州那頭，藩論還是偏向激進的話，戰爭只怕是難免的了。」山南的語氣也變得沉重，只聽他嘆了口氣，然後揮了揮手，像是想把圍繞在四周的沉悶空氣趕走一般，然後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