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恐吓，我心知腹明。

惊悸到了极处，言语反而平静下来：“你会让我活下去吗？”抬首见那人眼眸狠狠剜着自己，其间略无感情，只觉不寒而栗，又问：“还有……为何放我这样一个外人在楼里？”

我明明可以一直呆在桃花村，过着无比平淡的日子，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思及才觉隐忍得双目刺痛，仍不肯低头认输。

“你是何时觉出这里不对劲的呢？”他不答反问。

对啊，是何时呢？

大抵是那晚夜色极重，月光却散淡得如同一抹随时都能化去的雾。

天色本不好，又无灯火，四面黑成一片。深夜的青石板阶轻易便放大了一切声响，我听得身后一阵窸窣猛然回头：“谁？”

黑漆漆的半个人也未见着。似乎只是处草丛，受风而擦出奇怪声响。若是别的人，可能笑笑便罢，但我谨慎惯了，而且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草丛在一瞬的确有微影轻晃。

我打着灯笼欲要去拨开草尖，对面的屋子却突然掌起灯，阿苑的声音遥遥问来：“谁在那里？”

我忙收回手，应她：“阿苑姐姐，是我。”

阿苑只是隔着门催促我快些回去休息，我往看似空无一物的草丛里望去一眼，一探究竟的心思转瞬即逝，索性便提灯笼走了。

自那以后我便多留心起周遭环境，这才觉察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似乎真的有人无时无刻在暗处观察我们。

黑暗中总有一双眼睛。

可并未有真的危险降临，我后来也逐渐放松下警惕心，当是檀生安插了护卫在暗处。

毕竟像他这般人物，招惹些是是非非在所难免，有所防范总归是好。

思绪回笼后，我如实道：“在来这以后不久。”

檀生点点头，终于道：“你可以活。”

四个字，顿叫我心头一宽。可他并不像是要轻易放我一马的样子，于是我静静等他继续。果然，就听他接着说道：“你既然偷听了，就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我咬咬牙，思忖后终是泄了气：“帮了你，你会放过我吗？”

“自然。”

“爽快。”

檀生终于恢复成平时那副不想搭理我的模样，声音冷冷的：“你可以走了。”

得了赦免令，我逃也似的拔腿跑了，生怕他一时兴起就改变主意。

绕过两个拐角后，我见院中有一人，看样子像在借着桃枝堪堪避一把小雨。

他身旁还放着一壶酒，我不由走近，意欲去看清对方样貌，而他在此刻恰也抬眼与我视线相接。

“这般冒冒失失的赶着去哪？”他当即摆出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调笑，冲我一掂手中酒壶：“莫不是惹祸了？”

我勉力平稳呼吸不同他计较。

这便是徐子良，那说书人。我平日鲜少与他交谈，总觉这人如只笑面狐狸，教人平白生出几分警惕。现下我却主动接过了他的酒应邀，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

“在发愁啊。”徐子良说。他轻飘飘道句发愁，随之低低叹出口气，无可奈何刻满那具明朗眉目。

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因为潇潇姑娘？”

“看来你也不算很笨嘛。”

我闻言狠狠啐他一口，本便郁郁十分，这回调侃一下就越发懒得再搭理他。我慢吞吞饮酒入口，酒液热烈，灼得喉头既痒且热，一抹桃花香霎时弥漫于齿间。

醉意随酒香一同回味，我似也忘了刚刚待他不满，又问：“那么徐子良，你为何会成为这里的说书先生呢？” br />

“因为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啊。”他轻快未入眼中却笑意盈盈，果真像只口蜜腹剑的狐狸。不知缘何，我心下却漫生出一阵悲伤来。

这个问题，我后来也去问过阿苑，她给我的回答亦是如此。可究竟是谁让他们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呢？

层层迷雾缠绕，裹覆上我疑问满溢的心头。

我最终还是决定去敲开阿苑屋门，在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