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又多了个麻烦人。是仲长安新封的贵人郝司司。

显而易见，她必然是郝家继郝贵妃之后，又一个被强塞进宫的棋子。起初我还觉得她可怜，后来没来由就对她有了几分厌恶。总觉得她像所有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后妃，把所有的情绪都显摆在脸上。

她举手投足间处处是嚣张跋扈，教人心生厌烦。许是听闻我曾在仲长安跟前当过差，便对我总心怀微妙的嘲讽和敌意，处处刁难，似乎觉得这样就能消解自己内心中的妒忌。

我越来越难以忍耐。直到有一天，我偷偷跟在郝司司身后，用弹弓与随手捡的石子一举打伤她的腿。她摔倒在地，高声痛呼。

闻声而来的侍卫很快将花园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我躲在假山深陷的洞里、默不作声。搜查的脚步声越行越近敲响耳畔，没多久，他们便能发现我藏身于此。我只感觉有些四肢发凉，耳朵里尽是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不停。

我在恐惧中咬紧后槽牙，后悔自己意气用事。却不曾想有人竟将那些侍卫拦了下来。那把嗓音像浸在冰里，“我一直在这里，从未见人来过。”

大抵这少年的身份尊贵，侍卫虽然半信半疑，却只能行礼离开。花园里过半晌才归于宁静，只余风声作响。我暗暗松口气，还未细细思索，清泉一声这才靠近：“还不出来，你要在里面待多久？”

我暗自一惊，慌忙里抬眼朝山洞外看去，唯见一十来岁身着蓝衣的少年郎伶伶立在洞外，他看我仍需抬起下巴，初夏白光逆着他背影打来，他便像太阳。

我还在怔愣，他便突然伸手将我扯出来，还疑惑道：“你看什么看？”末了他一顿，扬眉又道：“我方才可是全都看到了，你躲得倒挺快。”

这句话令我更是又惊又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推了他一把，转身便跑。然而还未来得及迈出几步，我便被他一拎衣角、不得不停下脚步。

“怕什么，本王又没说要带着你去挨板子。”

我一听他自称，便不由自主偃旗息鼓。只因如今在宫里能够自由行走，还能称自己为本王的，大抵就只有一个人了——仲长安的八皇弟仲长昔，如今的惜王。

我心中有些躁意，面上却不敢显露。他见我消停几分便将脸凑近来，分明就是副孩童心性的小孩儿。

“那郝贵人张扬跋扈惯了，本王看不惯她已久。”言罢，他便像看够了一般松开手，只盛一眼盈盈笑意，目不转睛地注视我。

我近乎逾矩地盯他看了许久，得出他所言属实的结论后，方堪堪放下几分戒备心。我这才后知后觉行礼道：“八王爷肯为奴婢保密，奴婢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再次笑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我恭恭敬敬道：“方寸。”

“方寸，好，本王记住你了！”

我才发觉八皇子的笑里透着股天真和傻气。朱墙之中，我未见过第二个如他一般的人。

以前碰上的那些王爷公子，眼神中总透露着猜测与算计，对人也总是冷着脸。没成想，倒还有他这样一个例外。由于皇帝十分爱护自己这个弟弟，不让他接触前朝那些尔虞我诈的乱事。平日里这位八皇子不是斗蛐蛐与上树掏鸟窝哪个都没落下，快乐得近乎自由散漫。

八皇子没有什么架子，很快我便与他熟络起来。这才了解到十二岁的他偶尔也愁眉不展，原因是他喜爱的姑娘总不愿意多瞧他一眼。于是常常可以见到他在太后的安延宫门前贼眉鼠眼地探头探脑，直到安延宫大宫女出来窃笑着赶他，“八殿下您怎么又来啦!真是不巧，今儿个十一姑娘陪太后娘娘礼佛去了。”

又常常见到他在黄昏的甬道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勉为其难算是唯美。

我便时常拉着小小去拿他消遣：“又吃人家闭门羹了吧！”

仲长昔则如每个平常人一般发着脾气道：“什么礼佛!净礼那些有的没的也不愿理我!”

我难忍笑意，只道他幼稚得可爱。

皇帝也